若

第四十五章

传说行伍之兵行军若过冰面必会遇雪妖。

那东西移形换影捉摸不定，杀人于无形之中。

尉迟空年少时曾被派遣到嬿城，攻破狼军阵营后回程期间河面竟结成了冰，连人带马披甲上冰都不会有一丝裂痕，坚硬程度可想而知。

雾气也越来越浓，一尺之外甚至看不到人影，每每察觉之时已然晚了。

当时只有太子殿下得以存活，整个嬿城也不复存在，满城的傀儡如行尸走肉。

与雪妖大战，无谓剑伤了他的元气，自此消失在人们口中。

太子殿下也因此一举成名天下，以一己之力换的了嬿城百姓安全，城池得以保全，可是随行的天兵天将却与雾气消失于茫茫冰面。

嬿城主没了踪迹，他问遍了所有人，竟都不知所去。

他们最后的记忆只有城主跪在一个白花花的东西面前，乞求放过百姓一命，随即他们就昏倒了，再次睁开眼睛就是眼前这般光景了。

曾经冬日里漫天飞雪的嬿城，如今处处都是浇不灭的黑火。

一片狼藉，百姓苦不堪言，有这条命有何用，被斩杀的家人朋友都回不来了，残的残死的死，又没有别的地方能收留他们。

嬿城位处于极北之地，天气寒凉不说，而且战乱不断，离他们最近的城都是上千公里，徒步去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顷刻便哀声一片，哭喊着——

“老天爷啊，何苦让我们这些个苦命人受这样的罪啊！！！”

“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呢！没了一条胳膊连地都种不了！”

“神仙救救我们吧，可怜可怜我们吧！！”

活下来的人不足之前的三分之一，尉迟空成了他们活下去走出去的唯一希望。

他当时来到这里是以练武之人的身份，无人知晓他是尊贵无上的太子殿下，但还是待之以礼，他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好客，这里本不会变得如今模样。

他以为他是谁，堂堂天界太子，居然一意孤行，不上报天庭，隐瞒军情，让他们失去了他们所惜之物。

他的手在抖，他居然发现他的手在发抖？

尉迟空，你清醒一点，这里的人不是你害的，是凶残冷血的狼军！不是你，不要一味付出代价了，还真的不值得！！！

人们苦苦哀求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他站在那里面上无情，“囚！”

灰蓝色的纯铁囚笼从天而降，一个个困住了所有人，他们脸上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擦干，就被尉迟空收进了乾坤袋。

他们是凡人之身，乾坤袋会损害他们的肉体，有了十六笼就无碍了。

后来他们在天界做了太子殿下的奴仆，不仅有了永生寿命，还不用受人眼色，除了不能下凡之外过的还不错。

一念善一念恶，尉迟空心里的那个恶魔不断怂恿却无奈被硬生生压制。

嬿城那一晚匆匆一眼，蒙着眼的神似朝歌的那个人，身法灵巧轻盈如燕，只是那股清冷气息实在不像他失踪的小徒弟。

那一晚他们虽然默契十足，打退了进犯的敌军，但从头到尾女孩都没有其他的异样举动，这世间还有如此相像之人吗？

后来过了几年，尉迟空加冕为王，北方地界皆为他的领域，正式被册封了尊贵无上的太子殿下，那一晚的事也渐渐淡忘了。

只不过在看着杨眠的时候，总会浮想回那一天。

他当时为了确定，去了一趟星谷，梅花凋谢了，并未盛开，甚至有花苞含苞待放。

师父总说朝歌的心就是梅花，花谢了就意味着她活不了多久了，再次盛开之时她就又一次重生了，只不过谁也不知道花朵何时绽放。

如果记忆断裂残缺，那么他与他总有很多次的初次见面。

天地初开，帝君的神血留在了星谷，夕阳染红了梅花树枝枝干上的积雪，孕育出了朝歌，亿万年后被称为天地间祥瑞的尉迟空诞生了，他幼年无故进入这里与她初相识。

漫长的岁月抹去了他童年的一缘，冰天雪地里独自赏月的尉迟大将军救了一个尚不知来历的幼童，后拜他为师。

再一次，她失踪了，就在尉迟空北定战乱凯旋归来之时，他发了疯着了魔，天帝无奈剥去了一层记忆，却有了嬿城那一晚的默契配合，他以为是初遇。

后来天君下位，尉迟空掌握重权，寻了朝歌几千年的轮回，等着花开等着见你。终于得偿所愿，只是眼前人已是陌生人，她的心里未必有他。

他很怕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做下去，不要睁眼。

他们迎着落日并肩行走，杨眠开始亲近他说明有了放下戒备的心思，两道身影被拉长，青石板街上留下两人一起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