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有花园的大栋别墅坐落在黑漆漆的夜幕之下,巨大的黑影,像蜷缩在黑暗中昏睡的老人,孤独沉寂而又悲凉
少年脚步一顿,抬眸打量着这个他生活了两年的房子,两年了,但当他每一次回此地的时候,他的内心却没有一丝归属感。
少年自嘲的掀起嘴角,接着摇了摇头,自嘲道
我在这个家里还真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少年在别墅前站了很久,久到少年都觉得小腿微微发酸,他不由得伸手攥紧了脖颈处的红绳
这是少年缺乏安全感时的小动作
口袋里已经被修好的手机正一个劲的响个不停
少年走上台阶,来到房门口,伸手握紧门把,轻轻摩梭了一阵,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但最后,少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一手握着门把,一手伸进裤兜里去掏钥匙
但一只手刚伸到半途,却又缩了回去,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伸手把头上的纱布一层层的解开,再将纱布裹好,放进裤兜里。又将挽起的长袖放下来,遮住了手腕上的勒痕和手臂上的针孔。最后少年还不放心,又将领口向上扯了扯,系上了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将颈部遮的严严实实。做完这一切后,少年才放心似的松了口气
这才将手伸进裤兜里,翻出了钥匙,插入门锁
还没来得及拧开房门,房门就被内部被人打开了,力道很大,钥匙回弹戳到了少年的手背,划出一道红痕
少年皱眉,缩回了手,抬头,目光与开门人的目光相撞,是个陌生人,少年不认识,但从他的脸和穿的花里胡哨的服饰可以清晰辨别,应该还是个学生。
少年并未开口询问,而是直直的绕过了那人,目光投入屋内,屋内的景象,让少年原本平静的面庞骤然变得冷峻
现在的时间已经九点过了,屋内却一片彩灯交映,红的绿的蓝的黄的灯交替闪烁,沙发上堆着几瓶喝完的啤酒瓶,客厅餐桌的地上还堆着几箱未开封的啤酒,虽还未见人,少年就已经明白了大晚上的他们到底在干些什么混账事
他强压着怒火,回头,一把攥住了还杵在门口僵立着的那人的衣领,将人拖入了屋内,随即大力将门踢上,接着将那人猛的扔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少年进屋的动静很大,着实吸引了客厅内和餐厅内十几号人的注意力
:“不是,贺辰,你搞这出什么意思啊?”
虽是被惊呆了,但还是有人最先反应了过来
那人推开椅子,走到少年身侧,在距离少年还有两米的位置停下,趾高气扬的质问少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晚了还在家里搞这些动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你,这么晚了,在干什么……”
少年的语气称得上是平静,但实则手上的青筋已经暴露他此刻愤怒异常
:“你……”
钟凯大概也没有想到,少年能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质问他,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大厅中央面色不好的两位
:“说,话!”
少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眼睛直直的盯着钟凯,像是要把他钉死在十字架上
:“你,你管不着,本少爷爱怎么就怎么,关你什么事?”
钟凯从内心里是畏惧少年的,毕竟他的父亲钟杰曾经叮嘱过他,一定不要轻易招惹少年。但当时的他自大的无知,再加上从小被宠坏了,天生就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贵族思想。要不是之前把少年的相框砸了,然后被少年暴揍了一顿,恐怕他是永远不信邪的。
但现在也没见他好到哪里去
:“现在趁我心情还不是那么糟糕,其余不相干的人立马滚蛋,否则,后果自负……”
少年没有理会强装镇定的钟凯,而是斜眼看向其他人
见其他人都被少年的气场吓住了,呆愣在原地,根本没听清楚也不敢听少年在说什么。见状少年不耐烦道
:“给你们三秒钟时间,从这里消失”
:“三二一”
一晃眼的功夫,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少年钟凯和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那个人
钟凯此时正在不由自主的咽着唾沫,在心中暗骂那群人
:“之前提要求到家狂欢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识趣,一群窝囊废”
钟凯内心疯狂吐槽,但表面上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装作无惧的与少年对视,但冷汗早就湿透了后背的衣衫
:“还有你”
少年忽然开口,钟凯和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同时哆嗦了一下,钟凯的内心直冒冷汗,但看着少年的目光,一向倒在地上那个人时,不禁内心稍微松了口气
而地上那人就没有钟凯那么好运了,他被吓得直接大小便拉了一地,看少年的目光,如同看浴血修罗一般恐惧慌张
:“一秒钟滚出去”
少年竖起了一根食指,接着指头缓缓蜷缩
那人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头也不回的飞快的从地上窜起来,飞奔出门,像是有鬼在后面撵似的,生怕走迟了就会被生吞活剥了一半
现在,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少年和钟凯两个人
少年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到钟凯身上,身体缓缓侧向钟凯,彩色的灯光照在少年脸上,少年额角处那道恐怖的疤痕,在彩灯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你……”
钟凯指着少年额角处那道明显的的疤痕,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不错,”
少年转过身,径直走到电源处,将彩灯的开关拔掉,接着又走到客厅灯的开关处,将灯打开,一瞬之间,白光覆照彩光,仿佛世间在一瞬间恢复光明
钟凯不禁微微眯了眯眼,好适应突如其来的白光,他突然有一种错觉,自己好像是被审讯的犯人,在光明面前,黑暗一触即破。
:“我刚刚打完架回来”
但还未等钟凯多想,少年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面前
钟凯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害怕?”
少年有些玩味的勾起嘴角,给钟凯指了指额角处的疤痕
:“这是给人砸出来的,被人拽着头发,把头往玻璃上撞,撞了五六下,撞出来的结果”
少年风轻云淡的说着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丑了点,毕竟缝了六针”
少年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拨弄着手指
钟凯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无措的听着有耐心的家长的训诫
:“但我不是有耐心的家长,你也不是第一天了解我了,不是吗?”
少年捏着红绳,摆弄着挂在上面的金色锁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你,你休想管我,你以为你是谁啊,想当我的家长,你也配?不过一个不知从哪儿捡的贱人,进门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我告诉你,这是我家,不是你家,赶紧从我家滚出去,连带着你外婆,你们两个贱人一起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钟恺不知哪来的勇气,最后两句话,他是声嘶力竭吼出来的
但他的说辞着实惹恼了少年
少年额角青筋暴起,猛地抬眼,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但少年并没有失去理智,手臂上的青筋起了又松,松了又起,硬是死撑着,没有出手揍他
钟凯说完话后,下意识闭上眼,但等了几秒后,没迎来拳头的痛打,他小心的睁开眼,却看见少年奇怪的表情
怎么说呢?那表情就像你特别想打一个人,但是你又拼命忍住,拼命告诉自己不跟傻逼计较的矛盾
钟凯见状,神色稍微放松下来,他观察着少年的脸色,最后微不可微的哼了一声
只是,他才刚刚哼完,拳头已经落到他脸
:“忍不了,这种傻逼,就该用拳头伺候,教他做人”
少年的大脑还是很清醒的,他想干一件事大脑思考,身体会快速做出反应
少年一拳轰在了钟凯脸上,把钟凯打的偏过头去
这一拳没有留情,一拳到肉
钟凯有些懵逼,这……怎么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呢?
少年本还想冲着他的脸来一拳,可这时,楼梯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声轻唤
:“小辰,快停手!”
少年的拳头在空中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僵在了半空
顿了顿,少年将拳头放下,也不顾钟凯还沉浸在“我被打了”的那游离的目光,与他拉开距离后,少年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笑容,转头冲身后的楼梯间里的人说
:“外婆,你怎么下来了?是这厮弄得彩光把你吵到了吗?”
说完,他还瞪了钟凯一眼,眼神里满是“你给我等着,这揍迟早要补上”
少年说话间,从楼梯间内匆匆下来一位妇人,虽年近60,但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貌美
此时的他,快步来到少年身前,抓住了少年的手,关心而急切的问道
:“有没有受伤?”
说话的同时,眼睛却瞄到了少年额角那道狰狞而又长的疤痕,妇人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怎么回事?小辰,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又出去打架了?怎么还把自己给打伤了呢?”
顾雪岚眼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了,但他却只能紧紧的握住少年的手,企图给他温暖
少年笑着,顺的顺顾雪岚的背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外婆不必揪心”
:“那怎么行?以后要是留疤了……”
顾雪岚很隐晦的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没事,头上一道疤,出门吓死他,这不是给我多了个安全措施吗?”
:“真的?”
顾雪岚半信半疑,这才慢慢的松开了少年的手
两人谈话间,像是完全把钟凯这个人忘了
钟凯借机想溜,还没跑出几步,就被少年提着领子,拎了回来
钟凯:“(他哪来那么大劲,我好歹也是个高中生)”
:“跑什么?”
少年邪恶的笑笑
顾雪岚在一旁劝道
:“小辰别闹了,好好和小凯说,他好歹也是你表哥”
少年转过头,冲着顾雪岚的时候,态度180度大转变,可谓是十分温和,瞬间收敛了他的魔鬼气场
:“自然,我会和表哥好好交流的”
后五个字,少年咬的很重
钟凯双腿发抖,完了,今天是彻底完了,本想开个夜party的,谁知这个大恶魔回来了,唉,遭罪呀……
少年将顾雪岚劝回屋后,屋内又只下了他和钟凯两人
:“现在,我可以和表哥好好交流一下了”
钟凯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说不出话了
……(血腥场面,我们直接略过)
半个小时过后,少年回到了他的房间,他并不着急上床睡觉,而是在床沿边坐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后,少年起身,走到书柜前,蹲下身,在书柜下层第三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
他小心的将文件袋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子上
文件夹里的东西不多,就只有一张从江城飞往帝京的机票和少年的身份证件户口本和一张写着三个电话号码的纸片
文件袋上有字
小辰,回帝京来,学校房子住宿已经安排好了,你人过来就行,八月19号的机票,你考虑好了就直接飞过来吧
文件背后还有一行小字
前途和命运的选择,在你自己的手中,我们尊重你的选择,只是,小辰你很优秀,你的未来不可估量,所以千万不要自毁前程,我们在帝京等着你
少年从桌子上拿起了那张机票,手指轻轻抚过机票表面,他的眼神很复杂,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斜斜的月光透过窗户透射进来
文件袋是一个月前从北京寄来的,寄来者毫无疑问是熟人
他们给了少年一个月的考虑时间,但是一个月显然不足以弥补少年整整五年的伤痛
少爷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点过了,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8月18日
:“我该怎么办?”
一向理智果断的少年,颓废的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房间,一股酸涩感涌上眼眶
少年的手在床上摸索,摸到了被他随意扔在床上的手机,划开锁屏,手机内部屏保上,赫然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当看到照片时,少年的泪,终究还是忍不住的滚落,他用手臂遮住了眼睛,在黑暗中无声的抽泣
他的家庭,他的家人,原本是那样幸福美满
照片上,幼小但却难掩绝丽的女孩,嘴上叼着根棒棒糖,坐在高大男子的肩膀上,少年至今还清楚的记得那根糖是浓郁的草莓味,女孩脸上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两条双腿紧紧的勾住高大男子的脖颈 ,男子脖颈上的红绳被衬得格外明显。男子一只手扶着女孩的腿,另一只手紧握着站在他身边,穿着白大褂,一只手上还拿着测表,神情有些无奈的冷峻男子,脸上神色有些欠揍的,但眼神中满满是温情的笑容。冷俊男子的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俊俏男孩,男孩子很乖顺,冲着镜头露出暖暖的笑容,但镜头还是将他脸上的红晕毫不留情的保存了下来
谁又能想到,不过短短几年时间,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照片上的一家人,转眼就只剩下了两个
原来照片上羞涩内敛的小男孩,现在已经成为了帝京P大法学系的高材生
原本笑容甜美的小女孩,现在却独自躲在黑暗中,不敢抬头
这可不像他自己啊
少年站在窗前,抬头望向月光,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他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事。往日的种种一幕幕在脑中浮浮沉沉,未来模糊的种种或美好或迟疑的幻想萦绕在脑海
墙上的秒针走了两圈,少年的眼眸愈加清明,眼神中两种情绪逐渐占据了所有,那便是坚定和勇往直前的勇气
他们说的没错,他不能自甘堕落,自毁前程,他的前途还很长,未来的一切还不予置评,还需要他来创造和把握
他应该向前看的,而这,不就是那两位的期望吗?
少年从床上坐起,用手臂擦干了泪水,走到桌前,伸手拿起了桌上那张写着三个号码的纸片,凭着记忆,拨通了其中的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秒,快速被人接听
:“喂?”很好听的男声,电话对面的人似乎有些疲累,说话的声音有些暗哑
:“喂,是我,哥”
少年攥紧了手机,努力忍住冲上眼眶的酸涩
对话那头安静了一瞬,就这一瞬间,似乎都过了很多年
:“欣,欣儿”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发颤,声音里满是复杂
:“是你吗?”
对话那头的人似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声,带着小心翼翼和易碎的珍惜
少年内心感动,他的声音变了那么多,但作为亲人,还是只听一声,就辨认了出来。即便不是血脉至亲,却依然是心心相印的亲人。心中的那一抹迟疑和担忧彻底放下。他摘掉了变声器,放柔了声音道
:“哥,你没听错,是我,贺言欣”
电话那头猛的传来一阵嘈杂,透过话筒,少年似乎听到,遥远的对面,有声音在说
:“不是,以俞同志,这么晚了,你内卷就算了,乒乒乓乓,咋咋呼呼什么情况?你女朋友跟人跑了?还能不能让我们养精蓄锐了?明早上六点还有课呢”
然后少年又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抱歉
:“不好意思,是我妹妹的电话,她已经好久没有打电话过来了”
之前那道声音又说
:“哦?是你之前提过的你妹妹呀,长的好看吗?成年了吗?算了,你都长的这么惊人,更别说你妹妹了,肯定是个大美女,哪天带过来跟哥几个瞧瞧啊?让我们看看你家基因有多逆天”
然后就是贺以俞又气又恼又无奈的声音
:“你们几个,能不能有点正形?人家还没成年呢,再说我们学校美女那么多,不也没见你们找?别把主意打我妹妹身上”
大学生身上的青春气息是最浓烈的
:“噗嗤”
少年忍不住笑了,看来哥哥这几年过的很好,既然这样,他也放心些了
:“哥,这么晚了,在干什么呢?”
少年说话后,就听见对面那边集体倒抽凉气的声音
:“哇塞,这妹妹声音好好听啊”
:“一听就是那种甜美型的娇俏少女”
少年明白了,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幼稚的吗?
:“没干什么,我在备课,明天早上有课”
贺以俞在电话那头柔和的说道
:“哦,那好吧,你早点休息”
:“对了”
在电话这头,少年不由得攥紧颈间的红绳
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他人生中的最大,最重要也是最正确的一次选择
:“我明天回帝京了”
电话那头忽然安静了
:“真,真的?”
贺以俞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浓浓的快要溢出屏幕的兴奋激动
:“对,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倒是少年的语气淡淡的,像是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好,好,要来就好要来就好,明天下午飞机到地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好”
少年的心绪在一瞬间放空,一股轻松感弥漫全身
原来真的,回家是那么快乐和轻松的一件事
贺以俞还没有挂断电话,少年也没有,但两边的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就当贺以俞平复心情要挂断电话时
电话那头,传来少女轻轻的声音,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离开故乡很久的人,见到亲人的牵挂诉说
:“哥,我回家了”
贺以俞愣住,一滴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过,很快隐匿在地板上,这么多年,他感觉头一次这么轻松
两人不愧是兄妹,即便时隔多年也默契十足,他们很清楚对方在想什么。贺以俞也轻轻的回复
:“妹,欢迎回家”
五更二,五天更两章,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还会有一章
男女主马上要见面了,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疯狂转动的脑子,终于写到这儿了
亲们,我们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