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长江大桥上。
随风飘零的落叶,一派萧瑟,空气里都沁了寒意。
顾小惜被两个彪形大汉保镖紧紧扣住臂膀,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神尽是乞求之色,下巴抖动着,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俊美无俦,好看如神祇,这个自己甘愿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此刻却要杀了她的孩子。
他单手托着啼哭的婴孩,那不满月的婴儿在他手里摇摇欲坠,顾小惜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顾小惜阿勋,求你,求你放过孩子,你有什么气冲我来,求你······求你了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男人冷笑一声,唇边淡淡飘出
吴世勋可是,惜儿,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个孩子,就如同不喜欢你一样,你说怎么办啊?
顾小惜的瞳孔蓦然放大,她看着吴世勋渐渐倾斜手掌,孩子马上就要掉落,
顾小惜不要······
顾小惜从沙哑的喉咙里嘶吼出来,眼睁睁看着孩子从吴世勋手里倾覆下去。
吴世勋哎呀,真不好意思,手抖了一下,抱歉
那语气就仿佛询问天气如何一般,毫无波澜,又带着一丝戏谑。
顾小惜目眦尽裂,拼命挣脱身后保镖的禁锢,厉声喊出
顾小惜吴世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顾小惜整个人都仿佛疯了一般,猩红的眸子,扭曲得面容,嘴里不断发出哀嚎。
吴世勋一步一步走到顾小惜面前,带着惊魂摄魄的气势,低眸拍了拍她的脸颊
吴世勋杀了我,就凭你?
真是天大的笑话,他直视着她眼里滔天的恨意,像看蝼蚁一样睥睨着她,这女人真是卑微又倔强。
他觉得痛快无比,他报了仇,看着仇人女儿痛苦地样子,他心里的豁口在慢慢填满。
顾小惜忽然觉得嗓子口一股血腥之气,接着抑制不住,直接吐出一口鲜血,眼神恍惚,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吴世勋朝着保镖挑了一下眉,冷漠地声音响起
吴世勋带她去医院
吴世勋去精神卫生中心
没走两步又转身加了这一句,他的唇边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好大的水,顾小惜看见孩子静静地躺在水底,不哭不闹,她拼命游向孩子,可是自己不管怎么努力,她的手始终触不到孩子,怎么办?怎么办?
心在下沉,不,暖暖,求你睁开眼看看妈妈,你为什么不理妈妈,是不是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顾小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怎么办?氧气越来越稀薄。
双眼忽的睁开,原来是一场梦,她全身布满冷汗,泪水湿透了枕头,顾小惜在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暖暖,她的孩子,心在滴血,那一幕幕又在眼前上演着,像魔咒,挣脱不开。
她攥紧被罩,放在嘴里,一下一下撕咬着,仿佛这样就能发泄心里的恨。
顾小惜你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你的孩子没了,你的人生似乎从遇见吴世勋开始,就像一列脱轨的列车,结果注定是惨烈的。
门,骤然被推开,一位身着护士服的女人走了进来,端着托盘,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
护士病人,顾小惜,十八岁,对吗?
护士不苟言笑的问道,顾小惜盯着她手上地针筒,质问道
顾小惜你要干什么?我没病,不需要打针,是不是吴世勋把我送到这的?”
护士是的,顾小姐,吴总将您送到我们医院,你现在精神出现了问题,医生开了药,我只是执行医生的医嘱,请您配合
精神出现了问题,所以这是······,顾小惜错愕地睁大眼睛,所以
顾小惜这是精神病医院
护士这里是南城西郊的精神卫生中心
顾小惜腾地从床上跃了下来,想要冲出去,护士眼疾手快开,冲着门外大喊,几个护士一起拦住顾小惜,她尖叫着
顾小惜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关我,吴世勋呢?我要见他,让他出来见我!
护士快,摁住她
为首的护士忙给顾小惜注射了一剂针剂,顾小惜这才安静下来。
她整个人变得呆滞,眼神涣散,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顾小惜的身上,她抬起手背撑在眼睛上,有些刺眼,成串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接着门被推开了,顾小惜朝门口看去,逆着光,就看见一个男人笔直的立在门口,
男人抬脚,脚步声蹬——蹬——
终于停在了她的床边,一双纤尘不染的皮鞋出现在顾小惜眼前,黑色西装裤下包裹着笔直的双腿,名贵的西服,衬得整个人更加贵气,却又疏离地冷傲。
顾小惜不屑地冷哼一声,“好一个衣冠禽兽”,她在心里暗讽。
吴世勋听说你要见我
吴世勋摸了摸西装地袖口,玩味的开口道。
顾小惜放我出去,你没有权利关我
顾小惜一记眼刀扫过去,仿佛要将吴世勋凌迟。
吴世勋放你出去?也不是不行
吴世勋缓缓坐在床边,双手插进裤兜,长腿交叠着,姿态轻松。
他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轻蔑地口吻道
吴世勋但是,我现在还不准备放过你,因为我还没玩够,等我玩腻了你,自然就放你离开了
只是这样还不行,他的报复远不止此,好戏还在后头,顾小惜嫌恶地撇过头。
玩腻了,呵······杀了她的孩子还不够,还要囚禁她,供他玩乐,这个魔鬼,究竟要报复她到什么程度,才能放过自己。
顾小惜吴世勋,我想问你,把孩子扔进水里,你是什么感觉?你有没有心?那也是你的孩子
顾小惜直视吴世勋,想抓住他脸上稍从即使的悔意,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吴世勋顾小惜,你应该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我的孩子自然会好好教养,珍之,爱之,可惜她是你生的,要怪只能怪她投错了胎,母债子偿,这是你母亲做小三,拆散别人家庭应得的报应
投错了胎,报应,呵呵呵······顾小惜苦笑一声。
顾小惜吴世勋,你说我母亲是小三,害你母亲自杀身亡,所以你恨我,报复我,看我痛苦,你觉得特别解气,是不是?
吴世勋是
吴世勋的唇抿紧,他说得斩钉截铁。
顾小惜那我呢?我该恨谁?吴世勋,你说我该恨谁?
顾小惜大声质问他,吴世勋眼神看向窗外,目光深沉
吴世勋你可以恨我,也可以报复我,前提是你有那个实力
是啊,顾小惜没有实力,对吴世勋来说,她不过是一只随便就能碾死的蚂蚁,他以折磨她为乐。
顾小惜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瞬
顾小惜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掉落,这个十七岁就把自己拐上床的男人,曾经那些山盟海誓历历在目,现如今却像是一把凌迟自己的刀。
吴世勋转过脸,对着顾小惜的眼眸,笃定说出
吴世勋从未
顾小惜你果然是没有心的
顾小惜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麻痹了,你以为的真爱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多么可笑,多么讽刺,顾小惜无声苦笑。
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对眼前这个男人再无期待。
顾小惜狠狠咬紧牙齿,须臾,她对着厉华年莞尔一笑,轻启朱唇,无声念出
顾小惜你可以滚了
吴世勋微眯眼眸,口气不善
吴世勋你说什么?
顾小惜朝他招了招手,吴世勋倾身过去,她凑近他的耳朵,吴世勋却是什么都没听到,刚要离开顾小惜的身边。
只见女人猎豹一般抓起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吴世勋闷哼一声。
吴世勋顾小惜,放手
顾小惜的嘴里有了铁锈的味道,恨意如翻滚的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咬死他,咬死他·····
门外的保镖听见动静,急忙进来,二话不说,便去拉扯顾小惜,眼见拉扯不开。
吴世勋去找护士
吴世勋示意保镖,护士不稍片刻便赶来,急急给顾小惜打了一针镇定。
顾小惜的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光,眼神空洞,缓缓松开牙齿,倒在了床上。
顾小惜哈哈哈·····
顾小惜笑得畅快,雪白的牙齿上染着森森鲜血。
眉头紧皱,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抬眸对上顾小惜愤恨的双眼,猛地伸出手,掐住她的脖颈,将她贯到墙壁,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
吴世勋顾小惜,你找死!
吴世勋下了狠手,顾小惜的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她挥舞着双手企图挣脱开那禁锢住自己的手。
顾小惜双眼泛白,脸上憋得通红,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恍惚间,她又看到暖暖的脸,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一丝笑容,暖暖,妈妈马上就来陪你了。
护士看到顾小惜快不行了,赶忙上前
护士吴先生,不要闹出人命啊
吴世勋骤然回过神,猛地松开了顾小惜,一向冷静自持地吴世勋此刻却被顾小惜气到完全失去理智,差点错手杀了她。
顾小惜跌倒在地上,摸着脖颈不断咳嗽,眼泪也流了出来,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刚才差点被这个男人杀死,头顶上吴世勋残忍的声音传来
吴世勋顾小惜,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去,我的报复才刚刚开始,你死了,后面的戏还怎么演?
顾小惜整个人如坠冰窖,周身彻骨的寒冷,吴世勋向来言出必行,等待自己的又将是怎样的不堪与折辱,顾小惜不敢去想。
吴世勋带着满身的怒气,摔门离去,保镖护士紧随其后。
顾小惜的目光跟着吴世勋离去的背影,不死不休,他们之间注定有一个人先死,才能结束这段孽缘。
远处的枫叶开得火红,顾小惜呆呆地注视着,这个女人身材越发瘦削,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顾小惜知道自己生病了,很严重,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或许很快就能去陪暖暖了,可是那个男人还没死,她怎么有脸去见暖暖。
远处有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微胖男人注视着顾小惜,他踱步向顾小惜走去
院长今年的枫叶开得真好
顾小惜机械似的转过头,是院长。
顾小惜嗯
她不想和这些人交流,他们都是吴世勋的人。
院长顾小姐,你现在患有严重的抑郁病,普通的药物已经控制不住你的病情了,我怕再这样下去,你······
院长欲言又止,这个可怜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吴先生,被囚禁在这里
顾小惜我会死吗?
院长再这样下去是有可能的
院长所以我希望你做MECT电休克疗法,通过这种疗法你会暂时忘记使你痛苦地事情,这也是目前唯一能救你的方法了
院长语重心长的道。
顾小惜你是说我可以忘记以前的事情?
顾小惜空洞地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院长是的,它会让你暂时忘记,通过人工干预让你忘记那些令你不开心,难以释怀的事情
顾小惜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院长当然可以
晚上,顾小惜背靠在床上,她脑子里都是院长今天说的话,她在犹豫,要不要接受MECT 治疗,她想死,可是杀死暖暖的凶手还没死,她不甘心。
她已身处地狱,如果不是靠着对吴世勋的恨意,她恐怕早就死了。
所以不论如何,她都要把那个男人拉进地狱,她必须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她坚定了这个信念。
所以她要接受电休克治疗,但是她不能失忆,怎么办?
她突然想到可以把吴世勋的罪孽写下李,放在病服口袋里,这样就可以了,不是嘛。
深夜凌晨,她缓缓走向护士站,值班的护士趴在桌子上打盹,顾小惜轻轻推了推她,护士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一脸茫然地问道,
护士有事吗?
顾小惜能给我一些纸张和笔吗?我想写些日记
顾小惜顿了顿,又补充道
顾小惜我太无聊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顾小惜小心地看着护士的神情,护士犹豫了一下,她是新来的实习生。
听老师说过这个女人,才十八岁,和自己差不多大,得罪了大人物,被囚禁在这里,也是可怜。
一丝怜悯骤然升起,护士还是从抽屉里拿出纸笔交给她,顾小惜长长呼出口气,脸上露出欣喜
顾小惜谢谢
第二天一大早,她告诉医生自己的决定,手术安排在下午。
护士在病房里给她注射了全麻,她紧紧抓住衣兜里的纸条,很快睡了过去。
晚上七点,顾小惜醒来,她扶了扶额头,只觉得大脑好涨,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头脑一片空白,她拿出放在衣兜里的手,手心里有一条小纸条,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