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
李氏药堂的门外挤满了人儿,嘈杂声一片盖过一片。
“哎,今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一批官兵们都冲进了李氏药堂?”
一个老妇迷惑地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
“不过听闻昨日宫里娘娘赏宴儿,咱们公主一舞惊艳四座……”
那人还想说着,却被另外一个糙汉子的声音打断了。
“不不……这事儿还古怪呢,后来那公主满面红疹,都不能见人哩。”
“据说身上爬满红蝎,那场面……”
众人议论纷纷着,此刻几位官兵们守在门口,阻止任何人前去。
堂内,一位官兵手持长剑,架在一位男子的脖颈上,那男子虽已被两人压跪在地上,但面色平静,眸中阴冷。
一旁的公公戴着深色的高帽儿,手里悠闲地扇着一把金陵相坠的贵蒲蓝羽扇,悠悠道着:
“哟,这贱民还不说呢。”
苏迟目放寒光,冷冷道:“我们东家就是还没到,怎么,你们就是这么请人的吗!”
那公公咬着牙,实在气不过,冲着后头的人一声吼:“给我拖出去打!”
二人正要抓去,却忽闻一声清厉的女声。
“住手!”
那位少女眉目如画,杏眼微敛,快步下一袭深蓝色的黛云清罗裙随风飘舞,她双臂上的轻薄长袖扬得潇洒恣意。
那公公正要开口,却见她身后徐徐走来一位少年。
墨发高束,朱红色长带随着挺拔的身姿飘拂有致,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矜贵中的几丝冷漠疏离。
这不是,秦将军么。
秦赐微微勾唇,桃花眼底下莫名形成了一抹讽刺的意味。
“公公如今可是来请我的,却如此作为,又是何意啊?”
裴叶声音颇高,如清绝耀目的冰山顶峰之尖上,霎时轰雷倒雪,气势逼人。
身后的秦赐挑着细如弦月的长眉,薄而光泽的唇边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人有着莫名的阴沉之觉。
那公公讪讪一笑,眼下秦将军不好得罪,自是收敛了点,便示意人放过了苏迟。
苏迟被人推开,赶忙来到裴叶身旁,他瞥了眼秦将军,神色不明。
“害,裴姑娘啊,老夫是有眼不识泰山。”那公公音腔怪怪的,有一些的恭敬,“不过我这也是担忧公主的病情嘛,望裴姑娘见谅。”
昨夜,公主的确一舞惊鸿,不过后来也不知出了什么诧异,全身都起了红疹,吓煞人也。当夜已经召集了宫中所有的御医,却都无疗法,如今正寻着民间神医。
这诺大的京城,就属李氏药堂是排在第一位的,理所应当,李大夫已离去,四海为家,这群人便都冲着这接管人裴叶来了。
这些,也是今儿天还未亮秦将军便派人带消息给裴叶的,他昨夜便觉有蹊跷,也让她有所了解。
裴叶思寻一番,便道:
“待我收整好,便随你入宫。”
秦赐微愣,递了个眼神给她。
裴叶也明白,他在与她来的路上便不愿她进宫掺和的,言宫中水深,还是别搭上自己。
不过,现在闹得这么厉害,若她不去,他们岂会放过李氏药堂,岂会又让她轻易离开。
裴叶原本清澈明朗的杏眼流过些许复杂与无奈,对上了秦赐的眸子。
他似还要说什么,却在捕捉到她眼里的坚定后择了沉默。
一双桃花眼微垂,笼过几绺墨云,随即又平和。
那公公眼珠一转,却道了句:
“眼下公主那可等不了,不如裴姑娘先随我们入宫,公主啊,定会给您安排周到的。”
虽还未定,但那公公的神色却是明白的。
裴叶无奈。
“你放心,等我来找你。”
秦赐站在她身后,微微弯了些腰,低沉却温润的嗓音从她的耳后上方缓缓落下,如那轻薄绵软的柳絮悠悠抚过她脖颈后的洁白肌肤,耳畔边有些痒痒,而后便泛起浅浅的红晕。
“嗯。”
她秀气的面孔此刻有些不自然,嗓音却温柔得异常。
一旁的苏迟望着二人,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别扭。
他也不愿让裴叶进宫,可惜,他又没法子。
对面的公公瞧着一切,只是客套迎着张笑脸,片刻便道:“裴姑娘,请吧。”
说罢,便示意着官兵们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门外百姓人头攒动,也有些明白的让出了道儿。
“走吧。”秦赐轻声道了句,裴叶向前,他跟在身后。
到了马车前,一旁的侍女扶着裴叶上了马车,裴叶回眸一瞥,与秦赐相视。
他的眸子里淌过淡淡的温泉,莫名让人安心。
她信他。
裴叶莞尔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