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所站的位置来看,为首的男人应该就是监考官001。
他就像个避雪的来客,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摘着黑色皮质手套,笑了一下说:“还不错,知道生火。外面雪有点大,过来一趟挺冷的。”
就在他的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就被闻时的傀线给绑住了。
另外两个还没来得及惊呼就也被绑住了。
一时间屋内没人敢说话。
001监考官也有些惊讶,竟然还有人敢绑监考官。001监考官笑着说:“这位考生的胆子有点大啊。”说完也不试图挣扎,后面两个监考官发现越挣扎这玩意绑得越紧,就赶紧停下了挣扎。
游惑也发现了,他看向闻时。
这人不简单。
闻时向001监考官走过去,并没有理001监考官话,而是向他的额头点了下。在傀术里有种专门的说法,叫做定灵。可以让活人活物在一段时间里转化为傀。
定完灵后,闻时才将三位监考官松开。
001摸着刚刚被点的地方,看着闻时,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说:“我不太明白这位考生的做法?”
闻时低头弄着傀线,谢问闷声笑了下。
屋里大半的人都往后缩了一下。
屋里有什么东西“滴”地响了一声。
游惑目光一动,落在001监考官手腕上。有什么东西忽闪着亮了一下,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其中一位监考官看闻时没有动静了这才开口说:“我们是本次的监考官,我是154号,刚刚收到消息,你们之中有两个人没有按规答题。一个人破坏考场。”
大肚子于遥脸色惨白,本来就站不住,此时更是要晕了。
她就像个水龙头,眼泪汩汩往外涌。
至于那位捆在沙发上的秃顶……他已经不敢呼吸了。
“但是……”
有人突然出声。
154号监考官停下话头,朝说话人看过去。
于闻猛地从游惑背后伸出头。
令人意外,这个不怕死问话者竟然是他的酒鬼老子,老于。
“最……最开始也没规定我们要用什么答题啊。”老于被看怂了,结结巴巴地说。
“一切规定都有提示。”154说。
“提示在哪?”
154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不是考生。”
“可、可我们不知道啊!不知者不罪……”老于越说声音越细,到最后就成了蚊子哼哼。
154号:“这就与我们无关了。”
154号顶着一张棺材脸,继续公事公办地说:“我们只处罚违规的相关人员,其他人继续考试。”
他说着,摸出一张白生生的纸条,念着上面字迹潦草的信息。
“据得到的消息,违规者是一名中年男子、一名年轻男子和一名小姑娘——”
他转头看了001先生一眼,又转回来看向纸条,停了几秒,绷着脸重复了一遍:“一名中年男子、一名年轻男子和一名女士。三名违规者跟我们走一趟。”
在他说话的功夫里,另一位监考官922号已经一把拎起沙发上的秃顶男人,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了门口。
屋门被打开,冷风呼啸着灌进来。
雪珠劈头盖脸,屋里人纷纷尖叫着缩到炉边,好像被雪珠碰一下就会灰飞烟灭似的。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922号监考官带着秃顶跨出屋门,忽地消失在了风雪中。
徒留下秃顶惊恐的嚎叫和地上的一片水渍。
154号继续顶着棺材脸,说:“还有一位年轻男子和一位小,嗯,一位女士在……”
他抬起眼,皱着眉在屋里扫视了一圈。
老于和两位好心的老太太趁乱把于遥挡在身后,却抖得像筛糠。
154号的视线刚要落在那处,001先生朝闻时和游惑抬了下巴,“一个是这位嚣张的考生还有一位是他,带走。”
“谁?”
154号低头看了眼纸条。
上面凌厉潦草的字迹明晃晃地写着——小姑娘。
154号一脸空白地看着游惑。
被看的游惑拧着眉盯着001先生,面容冷酷。
154号毫不怀疑,如果这位冷脸帅哥手里有刀的话,他们老大的头已经被剁了。
“这——”
他刚要开口,就被谢问给打断了:“破坏考场和没按规定答题就算违规吗?”
154号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谢问拿着墨水往墙上抹。154号一张棺材脸已经麻木了。
违规警告:没有使用合格的考试文具,已通知监考。
监考官:001、154、922
夏樵和老毛看到了,两人不太明白两个祖宗到底在干什么,刚要跟着干,谢问就对老毛说:“你看着他,我陪那个雪人去看看”这个他是指夏樵。
夏樵和老毛满脸的问号。
“操!哥!!”
“狗日的!!你们怎么不讲道理啊!!”老于蹦起来。
“不是他!是我啊!不是他——”于遥茫然两秒,连忙拨开人往外挤。
结果就看见屋门敞着,沙粒状的雪被风吹搅着,一捧一捧扑进来。
门边哪还有什么人影。
那三位监考官带着秃顶男人、闻时、谢问和误抓的游惑,早就无声无息消失了。
“别喊了!人都没影了,有本事追去!”纹身男啐了一口,大步走过去把门拍上了,又挂了两道锁。
屋里登时安静下来,老于满眼血丝,气得一拍大腿,重重坐在地上。
于遥跌回椅子里,哭得更厉害了。
从进了这屋子起,她就没停过,快把一辈子的眼泪哭完了。
于闻白着脸在门口僵立半晌,又转头捞起他爸,皱着眉低声说:“我哥给我留话了。”
“什么?”老于惊住了。
那监考官速度快得不像人,游惑还有时间留话?
“让我找把刀。”于闻说。
“什么刀?”
于闻缓缓摇了一下头,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那面答题墙。
老于跟着看过去。
他先是漫无目的地扫了一圈,最后目光终于定在了一处。
那是几道细细的刀痕。
谁划的?”老于愣了一下。
于闻:“之前就有,显示题目之前就有,我看到了。”
他又回味了一下,终于明白他哥之前的举动了。
“我知道了。”
老于很懵:“又知道什么了你?”
“哥他之前一直说要找笔,但手里翻的却是斧子和猎具。”于闻看向墙面的刀痕,说,“刚才监考官不是也说了么,所有的规矩都有提示,那些刀痕就是。”
墨汁无法在上面留下痕迹,那柄刀可以。
所以它是规定的笔。
老毛看了于家父子眼。夏樵围着屋内转。
老于眼睛一亮,咕哝了一句:“果然还是厉害的。”
于闻:“啊?”
“那咱们就找刀去!也算帮点忙。”
老于刚要转头隆重宣布这个消息,就被于闻死死按住了嘴。
“不不不别!”
于闻假装在安抚老于,啪啪啪猛拍老于的背,一边说:“放心放心,我哥一定不会有事!”
老于血都要被他打出来了。
他又用极低的声音说:“哥说,刀被藏了。”
雪下得更大了。
风没个定数,四面八方地吹。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山和树影的轮廓,但远处有灯。
游惑冷着脸走在雪里。
他被推出门的瞬间,身后的屋子就没了踪影,想回也回不去。
不过有一点可以证实——在监考官的陪同下,他们不会在雪里粉身碎骨。
但比起雪,监考官更让他糟心。
谢问早在秃头开始号丧的时候就在他的嘴边画了两个X,然后秃头就发不出声音了。
922号监考官想看到鬼似的,一脸惊恐,001监考官看了谢问一眼。
闻时看着谢问轻声说:“你干什么?”
谢问笑着回答:“来陪你啊。”
闻时臭着个脸,心想:什么毛病。
没过一会,他们就看到了房子。
那是一座小洋楼,孤零零地被树林包围着。
一般来说,鬼片就喜欢盯着这种房子拍。
“到了。”154号把闻时、谢问和游惑往屋里推了一下。
灯光映照下,游惑那张好看的脸可能冻硬了,薄唇紧抿,皮肤冷白,薄情寡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小楼也不知是哪个鬼才搞的装修,一层到处是壁画和雕塑,大大小小填满了角落,随便一转头,就能看到一张白生生的僵硬人脸。
秃头一进屋就坐地上了。
眼看着又要晕开一滩水迹,922号毫不犹豫把他拖进了走廊。
秃顶的哭叫从那边传来:“干什么?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乱来了!你要干什么?”
“怕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来。
那位001先生正站在游惑旁边摘手套,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游惑看了他一眼,径直掠过他走了进去。
闻时一脸烦躁的走了过去,谢问跟着他。
154号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又看了一眼001。
“看我干什么?”001监考官冲走廊一抬下巴,懒洋洋地说:“快去,有人迫不及待。”
小洋楼看上去不大,那条走廊却很长。
长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碰到了鬼打墙,怎么都走不出去。
好在并不是真的没有尽头。
几分钟后,922在前面停住了脚步,打开了一扇门,把秃头推进去,然后上了锁。
游惑终于冷脸开了口,问:“怎么处罚?”
154号愣了一下,说:“关禁闭。”
游惑:“……”
闻时“……”
他俩可能觉得这群人可能玩过家家上瘾。
游惑看了154号一眼。
154:“没骗你,确实是关禁闭。”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监考官,在说这个话的时候声音居然一改常态,有一点紧绷。
“你在害怕。”游惑说,“你被关过?”
154皱了一下眉:“我怕什么,你比较需要害怕。”
这话刚问完,他感觉脚下有点怪,鞋底的触感不一样,似乎变得有点……黏腻。
紧接着,他又听见了一点细微的水声。
他低头一看,就见一片浓稠的水从一扇门底下渗出来。
那扇门关着秃头。
闻时和谢问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什么。
那是——血。
愣了两秒,游惑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没过两秒,秃头的叫声隔着门穿了出来。因为隔音很好的缘故,显得闷而遥远。但即便这样,依然能听出凄厉和崩溃。
“放心,死不了。”154说着,打开了对面的另一扇门,趁着游惑出神,把他推进了门里:“抓紧时间。”又把闻时和谢问推进了进去。
说完,他嘭地关上了门,在外面咔嚓咔嚓地上锁。
游惑听见他的声音从门缝里模模糊糊地传进来:“由于房间不够,只能然你们三位挤一间,禁闭室只会让你反复经历这辈子最恐惧的事情,你们三个人场景会叠加在一起,3个小时之后我来接你。”
小洋楼2层的一间屋子里,001号监考官坐在一张扶手椅里,一手支着下巴。
桌上有个金属制的鸟架,上面站着一只通体漆黑的鸟。
他的眸光落在窗外的雪林里,手指正拨弄着鸟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922号监考官正在疯狂抱怨:“踏马的一路上尿我四回,我说一句他一个尿惊,说一句他一个尿惊!还有那个考生,公然袭击监考官,还在咱额头上点了下,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还有一个病秧子,明着犯规!”
154号进来,手里的纸条抖得哗哗响:“小姑娘!你自己写的小姑娘!”
他那张棺材脸终于绷不住了,如果借他一百个胆子,他就敢把那张小纸条怼到001的脸上去。
可惜他不敢。
不过他俩骂了一会儿后发现,扶手椅里的人毫无回应,依然目光沉沉地落在窗外。
“老大?老大?”922试着叫了两声,最后不得不提高音量:“秦究!”
那位001先生终于回过神来。
922把154往前怼了一步,自己溜得八丈远。
154:“……”
我日。
秦究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扫了一圈:“走神了没听清,重抱怨一遍?”
154摇头说:“算了算了。”
922讪讪上前:“老大……你干嘛了?”
秦究挑眉道:“你这是什么没头没脑的话?”
“没……我就是感觉你好像心情不好。”922说。
“有么?”
“有……一点。”922斟酌道:“因为被拽过来监考?”
“不是。”
“那你怎么……”154咕哝了一句。
“声音高点,后半句没听清。”秦究瞥了他一眼。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人看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不安,哪怕154和922跟了他快三年了,也依然不太习惯。
154又往后缩了半步,清了清嗓子说:“我说……您心情很好,干嘛还拽个没犯规的人过来。这有点违反规定吧。”
秦究说:“我在遵守规定,他手上沾了那’墨水’你没看见?”
154愣了一下:“哦,我没细看……”
秦究拨着黑鸟的头,说:“况且……”
922和154竖起耳朵。
然而他们这位老大况且了有十分钟吧,也没且出什么下文。
又过了半天,他才说:“算了,没什么。”
“……”
两位下属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又不敢造反,灰溜溜地走了。
小洋楼的3楼有个小阁楼,里面有一墙的白屏幕,每个屏幕都对应一个禁闭室。
禁闭室里的人经历的场景都会在这上面投映出来,某种程度来说,这里能看到很多人的秘密。
不过此时,这间屋子上着厚重的锁,没人过来窥看。
有两个屏幕正亮着光,一个是秃头那间,一个是三个人的那间。
秃头男人所在的那个屏幕,镜头血色模糊,隔着那层红色,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吊着肩膀的人影,和一片惨白的脸。
而三个人的那个屏幕,似乎是在一个小山拗
禁闭室里。
在落锁的那一刻,房间里的场景出现了变化。
他们似乎在一个小山拗里。
闻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谢问看着闻时往前走,叹了口气,跟了上去。游惑看了看他们两个,思索了下,没有跟上去。毕竟这里是禁闭室,禁闭室里反映着人内心生出最害怕的事物。
闻时走到一个法阵面前,法阵的中央有一个人跪坐在那里,那个人的面部是模糊的,模糊到谁都认不出来。
但闻时的直觉告诉他,那是判官的祖师爷,是他的师父,是尘不到。闻时有些失控,手里的傀线下意识的冲了出去。
谢问看到面前的景象,便想起来了,这是他被封印的那一天。
他想起来那天八百里荒野,魑魅魍魉丛绕伴生。
他想起自己设了一道障眼的幻境,骗得闻时朝阵外破开一条路,跌跌撞撞朝出口走去。
他想起来自己对闻时说:别回头……
闻时,别回头……我看着你走。
万般尘缘在那一刻形成了铺天盖地的风涡,朝他涌聚而去,与他一起慢慢湮进尘埃里。
谢问有些难过,这是他护着长大的人,舍不得对方流一滴血,偏偏……谢问叹了叹气,向闻时走去。
“怎么了?”谢问知道自己待不了太长时间,他也不打算和对方相认。
在听到谢问声音的那一刻,闻时猛地抬头,他还以为,是跪坐在封印大阵中央的那个人在询问他。直到谢问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谢问又询问了一遍。
“没什么。”闻时将傀线整理好,看向尘不到,他知道自从他的灵像丢了以后,他忘了很重要的事,也忘了对他很重要的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都与他的师父尘不到有关。
谢问在一旁看着他,没有开口。
闻时往大阵旁走去,谢问也跟了上去。
另一边的游惑在这个小山坳里转了转,他发现这个幻像里的三个人,似乎都和那个叫闻时的一样,而且还都是穿着古装。游惑眯了眯眼,他们究竟是谁?
游惑走着走着,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他看到一个人,那个人与其他三个不一样,他似乎在逃?为什么?
而闻时与谢问也刚好来到这里看到了这个景象。
闻时皱了皱眉,看着那个逃跑的人,他是谁?
谢问看着那个逃跑的人,想了想,原来是他。随即谢问又想到,这里不是禁闭室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谢问看向闻时,闻时的反应看起来对这个人完全没印象,那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随即,谢问想到了一种可能,这里可能是笼,他们入笼了,这里或许也可以说是是禁闭室与笼的结合。但笼是人遇到大病大灾或者死亡,一切怨憎会、爱别离、舍不得、放不下都会变成执念,执念过深、捆缚其中才形成的。而笼中的一切都是与松云山有关,在这个鬼地方,甚至都有可能不是他们原来待的那个世界,除了他和老毛,就只有闻时了。谢问隐晦的看了闻时一眼,但……也不排除有人在暗中做局。
三个小时后,154号拎着钥匙来开禁闭室的门。
他做好了被胳膊大腿飞一脸的准备,结果锁一撤,他就愣住了。
因为禁闭室里的场景似乎是在一个小山坳?而被关着的那三位悠闲地在里头散步?
不是知道还以为他三位是来旅游的的。
听到开门的动静,游惑看着154,问:“关完了?”
154:“………………………………”
要不您三位再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