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宥连每日就是读书,不过近些日子,他多了个举动就是打听那何家女娘的消息。
“你是说那何家女娘和宋尚书家的儿子送奕订了婚,而如今他一家死在肖家事变。何幺幺以宋家儿媳之名为其送葬,她如今是新寡。”
“倒是有情有义的女娘。”
跪在地上的探子呈上了一幅画像,画中人正是他那日在何府中所见的采莲女。
身姿窈窕,形貌昳丽。
只是,她为何给自己丢了手帕表达心意后,还与那宋探花订了婚。
莫不成是被强迫的?中原的确是讲究门当户对,可惜了她的心了。
拓拔宥连握着手帕嘴角上扬,原来原本对他坦然面之的采莲女就是给他扔帕子的姑娘。
他们北狄不重风俗,就是新寡也可以娶。
更何况他们两情相悦。
中原的皇上凉着他,他也不急,他那几个弟弟不老实却也翻不出天。北狄有中原想要的马匹与物资,利益所致,他不会等太久。
“主上,王的新宠妃又有了孩子,需要处理点吗?”暗卫道。
北狄的王向来风流,爱美人,光是皇子就十多个。拓拔宥连的母妃是王的青梅,她总是痴心妄想着得到王全部的爱。
近些年来,她因为嫉妒总会暗害些新宠妃子的孩子。有一次做的太明显,而那妃子正哄得王开心,所以她受了罚。
受了罚的王后便来找拓拔宥连哭诉,此后,那些肮脏下作的事就由他来做了。
拓拔宥连一直以为只有母妃会爱他,接受他,可见了何幺幺后,他才突然发觉,他之前一直所追求的,或许也并非是梦中泡影。
“世界上竟然女子可以对我神色如常,不卑不亢,有趣。”
拓拔宥连是蛰伏的雄狮,世人只知道他是被废弃的皇子。却不知道弃子也有乾坤,他的隐忍平静只是为了一日的爆发。
在此之前的所有冷眼或者是厌弃,他都受得住。
成大业者,不拘小节。
袁慎这些日子来的过于殷勤,殷勤到何昭君忍不住开口:“袁公子,小妹可是新寡。”
不怪她多心,主要是袁慎来的频率太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何将军府是他家。
他这今天拎个食盒,明天送个东西的。
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偏偏袁慎还是一副君子做派自诩只是在照顾曾经的学生。
“我是自然知道的。”袁慎觉得莫名其妙,主要是何昭君已经是第二个人了。
第一个人是凌不疑,凌不疑那张冷脸看到拎着食盒的他冷声道了句:“袁慎,这何家小女娘可是新寡。”
袁慎从开始的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虚到最后的坦然自若,他自我开导道:
“何家遗孤,何幺幺是看着长大的,如同女儿,此时,何家落魄,我照料一番是应该的。”
程少商:屁个女儿!
‘夫子?’何幺幺目光充满疑惑。
袁慎最近来的殷勤,纵是何幺幺再迟钝,这些时日也感受到了,长姐和她问过她。
“幺幺,你喜欢袁公子吗?”
何幺幺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在纸上写下了。
‘喜欢。’
何昭君复杂的看向她,随后叹气道:“不是像对我,对朋友,师长之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我这么问,你还喜欢他吗?”
她放不下何幺幺,但她不日就要嫁到楼家了,虽说可以带着小弟和她。可她和小弟不同,她现在的身份是宋家新寡。
何幺幺迷茫的看向她,不过她还是动笔写下了一句话。
‘我喜欢的只有如光。’
男女之情只有如光。
或许她也曾对第一次见到的外男袁慎心动过,可惊艳了她时光主动选择她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如光。
君如光,妾如尘,光落尘世,又岂敢辜负?
看着小妹坚定的眼神,何昭君不禁想道:她的小妹配的上世间任何的男子。
她有时也纳闷,袁慎先于宋奕出现,他还多和幺幺相处了一年。他也是幺幺见到的第一个外男。
俊俏多才又是世家子弟,他怎么就让宋奕弯道超车了呢?
直到今日她碰到,点了两句,看到袁慎那副坦然自若又嘴硬的模样方才明了。
单是师生之情值得你袁善见天天像个痴女般来何府送饭?
“真是嘴硬。”何昭君本来想着若是小妹嫁到袁家,袁慎定能护她周全。可如今一看,他最硬别扭于反应迟钝的小妹而言并不合适。
何幺幺她适合有一个直白的能告诉她爱意的人,不要让她猜来猜去。
‘只是可惜了宋奕。’
在何昭君看来没有人比那个少年更适合自己这个笨蛋美人妹妹了。
乱葬岗的腐尸味让人作呕,可宋奕顾不得那么多,他说了句:“失礼。”便扯下死人身上看起来还干净的布料包住伤口。
他撑着尸堆缓慢起身,拄着一个棍子,一瘸一拐的拖着那具野狗的尸体。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不确定还有没有食物来源。
离开前,宋奕朝着乱葬岗的尸堆鞠了一躬。
如果他没有活下来,那他也将那群尸体一样,被野狗或者腐虫咬食,无名的死去。
何其可悲啊!
心软的探花郎明明自己也身陷囹圄,却想着出去后带人再来安葬这些无名的尸体。
宋奕踉踉跄跄的走着,他怀里还放着那个染血的荷包,不同的是,除了父母的血外,它也染上了自己的血。
饥饿、疼痛、苦寒每一样能杀人的东西都像是在他身上生了根似的,狰狞的生长着,仿佛要把他的骨血榨干。
‘活着,就这么苟且的活下去吗?’
宋奕无数次质问自己。
君子如光,可他如今到底算什么?
他的左脸被咬坏了血肉模糊行走间还进了不少沙土,他能感受的到它的溃烂。
左腿被打断错过了接合的最佳时机,他哪怕活下去,余生都会是个瘸子。
宫刑还没施行,肖世子那边有事,晕过去的他便被草草的同所有死尸一般扔到了乱葬岗。
可被虐打的疤痕丑陋的留在了他身体上,胸膛,背部没有一处完好。
‘像我这样的人,还配活下去吗?’
“幺幺,你告诉我,我还配活下去吗?”宋奕捂住胸口处的荷包绝望嘶哑的说。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还拖着一个残破野犬的尸体,漫无目的找不到方向的在林子走着。
听不到人声,仿佛偌大的世界只有他自己。
“幺幺,你一定要活着,我要去找你,我只要看着你还活着就好。”
去见活着的何幺幺一度大于报仇成为了他新的执念。
他总要有个盼头,才能走出这片死寂的森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