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落
朦胧中,风岚笙仿佛感到周身有股股暖流涌过,将她冰冷的四肢百骸渐渐温暖。费力地将双眼睁开,却被闪过的阳光刺痛,她揉揉双眼,眉头一皱,缓缓站起便有侍女为她披上罗衣,暗红色的绣纹繁复重叠,是沙华。
“帝姬,帝君请您过去。”身着暗紫飞袖袍的暗卫在重重纱帘后行礼低声道。
“好。”许久未开口的嗓音此刻竟有些许沙哑。岚笙皱眉接过一旁侍女手中的茶盏,仰头饮下这才减缓些许喉间的不适。不再有多余的话语,岚笙自檀案上拈起一支木簪随意在脑后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旋即转身自衣架上取下一件外袍披上,拦腰系一根墨色腰封便推门而出。
持着白玉扇悠哉游哉地走在通向璃轩的小路上。周遭的景色倒是没太大的变化,沿路倒是不少侍女经过,不过匆匆经过,并未留意穿着随意的岚笙,岚笙也并不在意,只因年少离家,如今刚刚归来,又这般不起眼,怎么看也不像狼帝家中最受宠爱的小女儿,倒像是凡界花楼中妖娆妩媚的花魁娘子,不过好在灵丘的一众侍女侍卫训练有素,才不至于大惊小怪。
岚笙慢悠悠地穿过竹林中掩映着地石板路,却在璃轩竹门外那一池碧水前停下脚步。
“喜欢?”身后响起低轻佻的男声,和着嗒嗒的手指击笛声“我记得你不太喜欢竹林近水,但阿爹喜欢,为了填这揽月湖,你还差点拆了阿爹的璃轩呢。”岚笙定定地看着这一池碧水,“三哥,找个时间填了吧。”
“啊?别呀,我还以为这多年不见你能变得温柔一点呢,怎么还是这一副样子?”
岚笙浅笑,红唇轻抿,“三哥,快走吧,阿爹还等着呢。”说罢牵起风澈的衣袖,一脚踹开璃轩的门。温柔?若温柔可以换来一切,那自己也不至于历劫六世,还落得个碎骨灰飞的下场。
璃轩内空无一人,岚笙一愣,旋即轻笑,反手拉住想要溜走的三哥风澈,“是不是瀚垠那个老重明鸟又冒充我阿爹?”
风澈做小伏低状,“是瀚垠说好久没见你,想听听你历劫的故事,他好嘲笑你。”
“嗤,这老鸟,越活越像小孩了。”岚笙松开拽着风澈衣袖的手。“好啦,人,我带到了,你们聊,我去看看新猎得的腓腓。”说罢,风澈头也不回地跃出门去.岚笙随手将白玉扇放在桌边,斟上一盏香茗。
“小笙,”岚笙回头,只见一身鱼尾灰的长衫的身影,倒衬那清瘦的身形更挺拔了些。
岚笙斟茶的手忽地抖了下,银铫子里的清露洒出几滴,旋即面不改色地给瀚垠斟满一盏香茶,“尝尝,青丘的那只小青狐送来的,新鲜的莲蜜茶。”
瀚垠不做声,只是盯着岚笙那双眸子。她不愿说,那他便等,等她开口告诉他,告诉他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瀚垠是一只老重明鸟,是当年混沌大帝征战四方平定天地之乱时随侍左右的四大名将之一,也是凤族尊敬的老祖宗。虽说按着辈分,瀚垠可以做岚笙的太爷爷了,但论外貌,说他是岚笙的哥哥也不为过。明眸皓齿,俊眉星目,银发随意的散在身后,并不束发,看似随性,但周身散发的清冷气氛却常常令一众小辈们望而却步。
岚笙慢慢坐下,啜饮香茶,好一会儿才开口。“茶是好茶,可惜了,我倒是觉得瀚垠你的酒更合我的口味。”
瀚垠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天界人尽皆知,瀚垠的冻春酒酒性最烈,就连酒性最好的酒王,喝这冻春,也只是三碗即醉。天界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道:冻春酒,有迷人心魄之效,若是心性不定之人饮多了,便会有岚笙却是却还是转入屋内,拎出两坛冻春来,“只剩这两坛了,待来年春来,我再酿与你。”末了又道,“茶味虽淡,却可养人;酒香虽冽,终究伤身。小笙,喝多了酒终究是不好。”
“瀚垠,我问你啊,你活了这么多年你过得如何啊。”岚笙睨着酒瓶,并不看瀚垠,看似随意的问道。
“怎么这样问。”瀚垠拉过一旁的木椅,坐在她身边,随手挡下她抬手要饮下的酒。
“你与我爹结拜多年,也在灵丘住了这么多年,我从未见你出去过,也不曾听你提过你的过往,我们不也这样过的好好的?别问这么多啦。
“好与不好都是过眼云烟了,瀚垠。前尘再痛,终不过梦一场,眼下我只想当好我这帝姬,修好我这逍遥无妄道,则此生不虚妄了。”岚笙拿开瀚垠挡着酒瓶的手,仰头猛灌下冻春。微风拂来将岚笙那凌乱的发吹起,发丝将她那迷离的目光连同那眼底的深邃一同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