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烟花

陈星日日坐在西月楼的小石台上看典籍，捞月坐在陈星对面漫不经心的逗弄那日陈星送给她的玉石。

她其实并不想玩儿一块没什用处的石头，况且这石头长得也并不比其他玉石高贵。

她只是疑惑，她看见陈星魂魄离体的刹那般的感觉，为什么疼的要命。即便是五宗老去世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其实她也并不懂什么叫疼，因为她不曾体会过，她只是隐约觉得，这就是疼。

陈星从掌门之位上退下来似乎是必然的事。本来他对掌门之位也没有什么执念，退位，便也就退位了。

而后陈星就钻进西月楼和捞月待在一块。晚间捞月睡床，陈星就在她床边摆地铺。白日里，陈星就专研些法术典籍，练练强身健体的丹药。

本来凭借他的修为，活过三百岁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由于魂魄缺失，陈星没能力去维持他的寿命，可他又分明的知道，捞月是妖。妖的寿命本就比他一个人类强得多，若是他先一步死了，捞月怎么办。

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可能延缓这样的情况。如果厄运终将会来，那请再晚一些吧。

捞月，似乎和从前一样没心没肺，但她又分明不一样了。她开始注意起陈星，她知道陈星爱她，爱的很深。但她很多时候又都不明白，陈星为什么爱她。

这是奇怪的情感，专属于人的情感，小野兽现在怎么能懂呢?

小野兽不懂，陈星也不强求她，陪在她身边，陈星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只希望能陪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捞月许久不曾踏出西月楼，一经出门，便一直要到夜间才回来，她喜看山川河海，看晨星日月。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年底，雪下的前所未有的大，捞月从来没见过如此的美景，她拉着陈星到小院子里，“你看!你看那个!”她叫着，陈星陪她闹着，仿佛回到了陈星第一次见捞月的时候。

“你以后一直这么陪着我，好不好?”捞月抓着陈星的手，看着宗门弟子为了庆年而放的烟火。

陈星笑了笑，“好啊，好啊!”如果真的可以的话。

年一过完，陈星去向白里告别，“我要陪她看山看水，她不喜欢待在有条条框框的地方。"

白里咬了咬唇，半晌问出一句，“值得吗?”其实他本知道答案的。陈星没回答他，他又固执的问，“那我们还能再见吗?”

陈星盯着被风吹的晃晃的蜡烛，这次，他弯弯嘴角，露出一个同捞月一样没心没肺的笑，

“会的，我从来不骗人。”

他已经撒了两个谎了。或许永远都做不到的谎。

三年，十年，五十年，他真的陪捞月看遍了人间山河，渺小的凡人拥有的渺小的快乐竟然是如此的快乐。

陈星这样想着。陈星没什么遗憾的，他知足了。他已经和心爱的人待在一起大半辈子，够了，够了，再多的，他也不再敢要了。

“那，我们今年年底会宗门看看，那里一定变化很大。”捞月兴致勃勃的筹划着。

出人意料的，陈星摇摇头，他举起干枯的手抚摸捞月的脸，“不了，不了，我们就在这里过年吧。”他的身体已经孱弱不堪了，他真的怕自己在半路上给交代了。

捞月思索一下，“那好吧，我们明年回去。”

陈星已经老去的脸上看不出嘴角的弧度，但捞月知道，他一定在笑。

今年的烟火如同往年一样，不，比以往更加璀璨漂亮。

陈星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捞月摇晃着陈星的手，“小星星，你快看，你快看啊!”烟火连绵不断的冲上高空，捞月没有等来任何的回应。

她转过头，“小星星……你是睡着了吗?”她疑感着，这一幕出奇的熟悉。

她想起什么，又突然害怕起来，她向后退去，“你只是睡着了，而已……是不是?”好熟悉的场景，像之前五老一样不是吗?

“对哦，我忘了，你都睡了怎么能回答我………”她又抱着一点侥幸的心理，人睡得香了叫两声也是应不了的。

她又向前走去，伸出手像陈星曾经抚摸她的脸一样抚摸陈星的脸，一碰到陈星冰冷的身体，她就明白了，侥幸终究也就只是侥幸。

她凑近看着陈星，在烟火下看见嵌在陈星脸上深深的皱纹，但烟火很快停了。

她喃喃道，“你睡得好香，好可惜今年你看不见烟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