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少女再也没来过。
捞月一出东阳楼,就被五老逮了个正着。
不同于以往,五老好声好气的说话,就算捞月打了其他少爷小姐,他也只是重重的叹气,从不说什么。
这一次,他拿戒尺打了捞月的手心,还设下禁制,捞月硬闯,被雷火劈伤,在床上躺了大半月。
陈星也被责罚,禁足在东阳楼,被掌门警告,“你要是再敢同她厮混,就不要留在德阳宗
了!”
捞月就同五老置气,每每五老坐到她床边,她就闭眼假寐,装作睡觉正。五老就在她伤口轻轻戳了戳,“死孩子,我知道你醒着。”捞月就大叫起来“疼啊!”
“疼你还往上撞。”五老叹叹气,“你以后别出去了,等时间到了,禁制会解除的。”
捞月不明白这个时间是指的什么,还没等她明白过来,老头子就死了。是晚上睁着眼睛死的。
捞月看见五老睁着眼睛半天,有些愣,“老头子眼神真好。”她瞪着眼睛和五老比看谁睁的久,试了几次,她徒然发现老头一动不动,她慌了,急红了眼睛,轻轻试了试五老的鼻息,眼泪就啪的掉下
来。
宗门上下很快都挂上白色绸缎,大家都开始办丧事。捞月出不了院子,也没去参加五老的葬礼,没有人来管她,她只好在院门了扯下一段白绫,在头上缠了一圈,哭着跪在院门前。
要是知道老头子过不久就没了,她绝不会和他生气。悔恨和悲伤一齐涌上来,捞月就哭花了眼睛,晕倒在院子里。
她想,老头子不让我出去,我就不出去了。
她不出去,却耐不过别人来她这里找麻烦。“野种怎么还待在宗门里,也不嫌瘆得慌!”三少爷找人欺负她,她就拼命练功,打的几人满地找牙。
日复一日,每天都过着同样腌臜的日子,她疲于应付,几乎忘却了那个叫陈星的小少年,更忘却了“明日还来”的约定。
这一次她失足落水,也真真是开天劈地头一遭。昕雪看罢,直起身子展开衣袖在池子边转了一圈,这具身体比昕雪原本的大了不少,脸蛋却和昕雪有八分相似。捞月的身材更纤长,轻盈。
昕雪适应的很好。昕雪现在就是捞月,她做的事,都是捞月从前所做过的事,她只能静观其变而不能改变什么。
然后她发现,所有人都走了,没人给她送饭。
丧事办完,捞月还是没等来饭,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是谁在搞事情。捞月啃着一些隔夜的糕点补充体力,最后还是饿的两眼昏花。
墙头上有一双眼睛露出来,如同捞月之前一般贼眉鼠眼的。“陈……你叫什么名字?”捞月吃力的回忆着,她的大脑充斥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个少年,对她并不是多么重要。
“你忘记我了?”这个和司南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声音微微的沉了沉,但是他很快高兴起来,“我叫陈星,我会让你记住我的。”
没关系,我们以后,会常常见面。陈星就每日来给捞月送饭,替捞月包扎伤口。
少年喜欢捞月。最开始,他羡慕捞月身上无拘无束的野劲,捞月活的自由自在,活的肆意潇洒。
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是对的,她就义无反顾的去做。她明明知道举报三少爷逛青楼没有好处,但她还是那样做了,这就是捞月。
她像山崖上的野玫瑰,带着刺来到这世间,任何风雨也磨不平她的棱角。他想要成为捞月这样无拘无束的人。
但是他很快发现,他一点也做不到。他是宗门这一辈最出色的弟子,所有人都期待着他带领宗门走向高峰,走向辉煌。他不能辜负长老们的厚望,更不能对不起生他养他的宗门。
他想要保护捞月身上的棱角,因为这是他希望中的自己。
后来爱意生根,捞月成为陈星这辈子最重要的牵挂。“捞月,我以后娶你,好不好?”少年小心翼翼的问着,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他的呼吸轻轻的屏住了。
捞月眨眨眼睛,“好啊!”
但是很快,这样安详快乐的日子又被打破了。如果没有这一次转折,两个人大概会这样怀着不切实际的希望,过一辈子。
陈星被掌门抓进末日塔,他带着满身伤痕跪在掌门面前。“陈星,”掌门把酒杯在手中轻轻摩挲着“你知道你为什么叫陈星吗?”
“宗门希望我,携星光灿烂宗门……”陈星话没说完,掌门把酒杯砸向陈星,震的他肺腑都颤了颤。“那你知道,为什么不给你取名为月吗?”陈星的眼睫毛微微的颤了颤,闭口不答。
“那是怕你荣光太盛,物极必反!”掌门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陈星漂亮的眉眼拧起来“日光,日光不才是最耀眼的吗?”
他仿佛找到了突破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月!”
但是接下来的话,让陈星一夜之间,仿佛被掏空灵魂,像个痴呆似得疯了一年。
“捞月,是你的命劫。”
陈星瞳孔缩了缩,他的耳边回荡着掌门的声音“五老算出了你的命轨,捞月,是你躲不掉的劫。你以为宗门为什么折在九州之源五百多个人?都是为了找你的劫,都是为了你!”
陈星的眸子渐渐无光,他怔怔的看着小斜窗透进来的光,掌门的声音又传过来,“当初找到那小凤凰的时候,我就想把她杀了,要不是五老执意留下她,你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个人。离她远点,是对你好,某种程度上,也是为她好。”
“你不听话,直接受影响的是捞月,你自来聪明,应该懂我什么意思。”
德阳宗大新闻,这一辈的第一天才,疯了!
其他长老都疼的出血,四处找补灵丹妙药,想要治好陈星的疯病,可是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长老们每天急的直跳脚,然而掌门对此却没什么表态。“疯了好,疯了好,疯病好了,自然什么都清楚了。”
有一天晚上,陈星躺在床上,看见那皎洁明亮的月亮,心口莫名的疼起来,“疼啊,好疼啊!”
他捂着心口,摔下床来,“好疼啊!”曾经肆意的少年郎如今满身灰尘滚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叫疼,他眼泪不自主的滚落,心口像被人揉碎了一般,为什么,为什么呢?
他就那样在地上躺了一夜。
陈星不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