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就在这时,刚才一直蹲坐在地上,在黑子身旁喘着粗气的嫩脚突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它侧身倒在地上,喉咙里憋出一声短促的嗥叫。
“哦,不!”星的心猛然沉了下去,不是因为这个男孩,也不是因为他的枪,“嫩脚!”
“出什么事儿了?”
“安静点!”月说,刚刚听到星的声音赶紧过来查看,“它得集中精力。”
“怎么了?
“嘘!”月跪在地上。
“它在接受什么测试吗?”
“它要生了!”星替月解释道。
月把一只手放在嫩脚抽动的肚皮上“嘘,宝贝,好姑娘。你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她又
把另一只手放在嫩脚的嘴巴上,查看它的呼吸。呼吸不太平稳。嫩脚的肌肉得紧紧的,眼睛里流露出急切的目光,不住地吸着粗气。
“就现在?”男孩慢慢地凑到了跟前,“得多长时间?”
“靠后,求求你了,它不需要你冲着它气。没错,
显然现在就要生了。”
士兵的做派消失了,又向前了一步的男孩还只是一个孩子。“我能看看吗?”
“只要你把枪给我就行。”
男孩迟疑了,“可是你会……”
“我不会朝你开枪的,大概不会吧,你不可以带着枪靠近我们,谁都不能带着枪靠近一匹怀着孩子的狼。”星竭力让自己显得像是在宣读一条律法,而不是在说自己刚瞎编出来的东西。
男孩几乎没有犹豫,就笨手苯脚地把枪丢给了月,扔过去的时候枪管指着月,月接住了枪,闻了闻,然后就把枪扔向了树林深处。
“你可以站在这么近的地方,”月说着就在雪地上划了一道线,“不能更近了“她转过身,背对着男孩,男孩可以等,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嫩脚在用嘴喘息的同时也在用鼻子喷着气,它鼻子周围一团又一团的雪被吹得飞了起来。
男孩慢慢地凑上前,跪了下来,他跟星之间只隔着两匹狼的距离。“疼吗?它看起来很痛苦。”他问道。
“当然疼了,不过妈妈说没有人疼得那么厉害,因为狼的脑袋比人的要小一些。”星说。
“我可以帮什么忙吗?顺便说一句,我叫伊利亚。”
“不,现在还不需要。你可以在那里待着。”
“现在你应该说一下你叫什么,其他当兵的都说你们和你的母亲缺少社交”
“你能不出声吗?这很重要!”月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吵得很烦。
“反正我知道你们叫什么,你叫周雅星,你姐姐叫周雅月。”
月和星没有理睬伊利亚,凡是用全名称呼她们的人,她们一概不予理睬。这是她们的原则。
嫩脚躺在那里,喘着气哀号了一声,一小团毛茸茸、黏糊糊的东西落在了雪地里。月屏住呼吸,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那团东西没有动。嫩脚扭过身子,闻了闻那团东西,又舔了舔,然后把脸转了过去。从它嘴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哭嚎,而不是咆哮。
“现在呢?”伊利亚问
“我不知道!这下你满意了?”月拿起那团湿毛茸茸的小东西,它太小了,而且一动不动。月舔湿了自己斗篷的边缘,然后用它轻轻地擦拭着那团毛茸茸的肉体没有任何反应,她又用指尖碰了碰那团东西,没有心跳。
“一切正常吗?”伊利亚问。
“不,不正常!”月说。她慌乱地用小指插开小狼崽的嘴巴,往里面吹了一口气小东西还是没有动伊利亚越发觉得寒冷了。
“出什么事儿了?
“他们一直给它喂错了食物。”她的指甲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掌心,“它死了。”
“死了?”伊利亚看起来很震惊,“已经死了?咱
们能……”
“不能。在子宫里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了。它大小了,你自己看。“星拉下脑袋,用头发遮挡住自己的脸,这样伊利亚就不会看到她的脸已经被打了。“人们不知道应该怎样喂养痕。白痴。”
嫩脚的身体变得更加紧绷,它发出一声怪的悲鸣,星从不知道狼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等一下!还有一个!它使劲儿的时候你不要出声!”月轻轻地着嫩脚的脑袋,眼睛盯着它的后半截身子,“干得好,宝贝!现在稳住。你能行的。”
“现在又怎么了?”伊利亚把音量压到了最低。
“别出声,狼会吃了你,这两样中你究竟听不明白是哪一样,星说。感到胸火烧火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憋着气,题大口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我不是……它需要安静”轻轻地排着母狼的脊柱,向任任一位护和世间一切抽着鼻子的胜弱生命的圣徒做着祷告。
月张开手等在里,脚的身体又绷紧了,一团蠕动的、个头更大的东西滑进了她的手心里。
“还活着!”伊利亚说,“我看见了,还活着!”
月将的光投向了雪地。“没错!不过,不要给它
招来厄运!还是再等一吧”她把狼惠放在了嫩脚的嘴边。
刚刚做了母亲的嫩脚舔掉了小东西身上的黏液。狼不会像猫那样在高兴的时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但是在感到开心时它们的身会额动起来,嫩脚此刻就在颤动。它把团小东西用嘴拱到了月的膝盖上。
伊利尖叫了一声,“看呐!”
小东西动了起来。它咳了一下,比纸的塞窣声大不了多少,透过裙子,月感到小东西那指甲大小的心脏正在跳动。
“噢!”月下头,轻轻地对小东西耳语,“小东西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这种感觉就像是得到了一整个王国。
“你明白吗?它把小狼交给了你!”伊利亚说。
“狼群就是这么做的。它们共同抚养幼崽。”
男孩脸上的神情就跟黑子看到食物近在眼前时的表情一模一样,看到他的那副模样星惊呆了,他看上去那么饥渴,充满了期望。星挪了挪,给他腾出了一块地方,“来吧。过来看看。”
“它是瞎子!”伊利亚倒吸了一口气,“周雅星,快
帮帮它!”
“它不瞎。我的意思是它应该不瞎。大约十天的时间,它们都不会睁眼。”
狼的两瓣尖屁股朝上着,两只肩膀也是一样。除了白色的脚趾、胸口上的几块灰色斑点,它浑身上下几平都是黑色的。它闭着眼睛,月刚把它放在嫩脚的乳头前,它的爪子就胡乱地挠着母亲的肚皮,茫然地想要挤出一些奶水。星哈哈大笑了起来。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头在跳舞,令人很难不产生这样的联想。
伊利亚伸出一只手,想要摸一摸狼惠,但是他又犹豫了,就把手缩了回来,然后压在了屁股下“看呐,“他喘了一口气,“小宝宝在吃奶,是不是?
“狼崽。狼的孩子叫狼崽。“星说。
“它身上的肉比一张餐桌多不了多少。”伊利亚说。月瞪了他一眼,他的脸涨得通红,“我生下来的时候妈就是这么说我的。那是在她去世之前,不是之后,我爸爸说生个瘦一点儿的孩子有好处,不用喂太多的饭。”他凑得更近了。
星不知道该说什么。男孩没有看她,而是一个劲盯着狼崽。狼崽无意中尝到了雪,这是它这一生中的第一口雪。它打了一个喷嚏,像洋娃娃的喷嚏一样细弱。
星说:“其实我叫星,我姐姐叫月。”
“星。我能摸一摸它吗,星?”
“是男孩。它是一个男孩。你能不能摸它,完全取于嫩脚和姐姐,不取决于我。”可是伊利亚露出了一脸的期待,看着他那副样子,星感到心口有些疼。她耸了耸肩,“是你能确保一直让嫩脚看到你的手,它就不会咬你。如果看不到你的两只手,它就都会变得紧张起来。姐姐,给他摸摸吧”
伊利亚轻轻地摸着狼崽时,从头到脚都哆嗦着。星望着他,他睫毛的颜色那么淡,淡得几乎都快看不见了,上面落满了雪,他的一只眼皮上有一道伤疤。
“拉科夫就想让我们杀死这个?”他问道,“他说
狼很凶残。”
“他害怕狼。恐惧有时候就像仇恨一样危险。动物最清楚这一点。”星说。
“可是,看看它的爪子!”伊利亚说。星打量着那
几只爪子,它们就像剪下来的指甲一样又短又细。伊利亚用小指的指尖碰了碰狼崽的爪子。“不应该打死思,它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他说。
他们坐在那里,狼和孩子混在一起,待了几个小时,月、星和伊利亚不太说话,他们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狼摇摇晃晃地在母亲的几个奶头之间转来转去,吃力地往母亲如大山一样的身体上爬着,一次又一次滑落到雪地上。
傍晚的时候月终于唤醒了母子俩。嫩脚叼起自己的孩子,看着月,等着女孩给它下达指令。
“我们得走了,”星对伊利亚说,“晚安。”
“你要把它带到哪儿去?”
星有些迟疑。“你不会说出去吧?
“绝对不会!真的,我发誓,星。”
“我要带它回家,回到我的屋子。它可以睡在子里,如果它愿意的话,也可以睡在门廊那里。他们会看到我们吗?从树林到我家的这一路上。”
“不会。这三百米由我负责。”伊利亚低头看着袖子的金扣子,“我还能再上这儿来吗?”
“他们不会打你吧?”
伊利亚耸了耸肩。“我还能再上这儿来吗?
“好吧。可以的,如果你想来的话。”
“帮你训练狼?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星克制着自己,以免咧开嘴笑起来,心想现在就对士兵咧嘴笑还为时过早。
“你可以来,但是如果你带着枪,那就别来了。而且,你还要必须保证不会把自己看到的说出去,否则就得尝一尝被狼咬死的痛苦。”
“这话听起来很公平,”伊利亚说,“我的意思是……”星又听到他的声音里带着城里人才有的鼻音,“如果非死不可的话,至少这种死法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