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此刻一如沉睡前的习惯,漫无边际地在巨大的霍格沃兹中游荡,顺便梳理着自己因沉睡而凌乱不堪的记忆。
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逐渐变得空洞,太阳穴突突地发疼,西弗勒斯被迫停下,两指合拢揉着眉心。
画面与声音翻涌,西弗勒斯终于回忆起了那些他所眷恋而不愿遗忘的往事:
“斯内普教授,我今天出了点小问题,是马尔福教授帮的我哦!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笑起来看着我的时候,我有些心惊,和第一次见到……一样,希望是我多心了吧……”
“斯内普教授,我今天魔药课成绩又得了一个O哦!”
“教授!难以置信!我今天魔咒课上成功使出了咒语!”
“斯内普教授,您要多笑笑啊!”
……
“斯内普教授,斯内普教授?你怎么不理我了啊……”
“笑一笑啊,斯内普教授。”少女扯扯嘴角。
“……是我惹你生气了吗?我道歉,对不起嘛,您宽宏大量,能原谅我吗?”
“教授……”
“斯内普教授,你是不要我了吗?我真的不会再顶撞您了,求求你,别不要我……”
西弗勒斯陷入沉睡的这几年,一天天长开的少女不顾别人的劝阻,执拗地站在他那不能动的画像面前,日日诉说着她的思念与爱意。
西弗勒斯的意识还在沉睡之中,可也能听见自己在意的人的话。
甚至,不知是不是他本身的特殊性,他们之间深深的羁绊使得只要阿内莫内在内心互换他的名字,他甚至能隐隐感应到她的心声。
于是,现如今,西弗勒斯的脑海里,心中,一闭眼全都是那逐渐绝望的少女。
他就这么看着她眼中的光一点点散去。
“斯内普教授……我和阿涅塞决裂了……”
“她会后悔的……她爱上了一个错误的人,那个人,那个人根本没有心!!!”
“他根本没有把阿涅塞当成一个平等的人对待……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救她,要是她知道了真相,她会承受不住的……啊啊啊,阿涅塞明明是那么好的人啊……”
“斯内普教授,我该怎么办呜呜呜……”看着回忆中崩溃痛哭的少女,眼中是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心疼。
少女容颜日盛一日,可身体却越发消瘦,脸色也愈加苍白,眸底的悲伤与忧虑满得快要溢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破碎不堪。
西弗勒斯能明显感受到她瘦弱的脊梁正在背负着难以承受的痛苦。最后一整年,她只来看了他的画像一次。西弗勒斯觉得她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流泪。
最后一段时间,她每天都要在心底无数次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来到她身边似的,又好像只是在从他的名字里汲取力量,活下去的力量。
他好像看见了满身血污与伤痕的阿内莫内趴伏在地,瞪大迷蒙的双眼,口中不停地喃喃着自己的名字,眼泪好似无知无觉地从眼角滑落,身体时不时地抽动一下。
“西弗勒斯,西弗勒斯,西弗勒斯,西弗勒斯,西弗勒斯·斯内普,西弗勒斯·斯内普,斯内普教授……”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忽然,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梦境般的低语,那声音飘忽不定,仿佛从天边传来:“西弗勒斯·斯内普,我的教授,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你再不来,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斯内普瞪大双眼。
他直起身体,不再犹豫,跟随着内心的指引,疯狂地向外奔去。
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能出城堡,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快点,再快点,快要来不及了……”
他出去了。
跑入了禁林。
这天其实是个很好的日子,阳光难得降临在9月份的大不列颠岛上,穿过禁林内丛生的树木,在草地上形成一块块斑驳的树影。
护树罗锅好奇地趴在树上,看着这个奇怪的、奔跑在阳光下的透明黑漆漆。
一阵风吹过,阿内莫内身边的小草轻轻摇摆,微微低头。
一束阳光透过自己的身体打在阿内莫内苍白而安详的脸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圈柔和的光晕,衬得她微微带笑的唇角愈发美丽,脸颊也仿佛带上了红晕。
她迷蒙的双眼微眯,好像看见了停在自己身体不远处的西弗勒斯,露出一个满足的的微笑,脸颊上的斑斑血迹和身上的血红此刻也变得圣洁而美好。
她带着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幸福表情,低声自语道:“真好,……”
随即,微微仰脸,手吃力地向斯内普的方向伸出,又好像只是挡了挡对她而言有些耀眼的阳光。
“怎么在我的梦里您都这么一副板着脸的样子呀。”少女的声音渐渐减弱,近乎于耳语。
“您要多笑笑啊。”尾音几不可闻,随着创造它的人的最后一口气,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Good night,Severus,my professor.
(“晚安,西弗勒斯,我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