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节 萧沨×顾湫（湫莫）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窗外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将院内的桃枝腰弯了腰，顾湫将手伸出窗外，雪花落在指尖倾刻变化成了水，寒意也从指尖袭来。

“殿下，您怎么又把窗开开了？外面正在下雪，冷得很，要染上风寒就不好了!”公公端来一碗热药，他是看着殿下长大的，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也十分心疼。

“把药端过来吧。”白皙的手在火炉边烤了烤，终于露出了一点润红。

顾湫今日喝完药后并没有碰放在桌边的蜜饯，他自小怕苦从始至终都很讨厌喝药，但如今的身子喝药变成了常态，就如一日三餐般，每每喝药都要含上几个蜜饯以解口中的苦意。

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离春还有多久？我想去桃源榭看看。”

“回陛下还有一个多月，如今外面还在下雪，陛下还是不要出去了，今年的桃花定能开得很艳陛下不用心急!”

“嗯。”

还没等公公反应过来，顾湫就已经穿着单衣，迈入雪中，公公连忙拿起挂着的狐裘赶了上去。

“陛下!”公公追上将狐裘披在顾湫肩上，寒风中顾湫一袭白衣像是融入于这其中。

“退下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是。”公公还是对殿下一个人不放心，但又不可抗旨不遵，便退在远处目光仍追随着陛下。

顾湫走到一棵桃树边，轻轻拍打掉了压弯桃枝的雪，看着那棵树陷入了沉思，愣愣的站在原地。

不知怎么腿一软，凭着最后一丝力量，将了桃枝的一截撤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

“陛下!”公公看到这一幕连忙跑了过去，小心地把手指放在陛下鼻尖……

雪越下越大 ，墨黑的头发被雪轻轻地附上一层，顾湫心恋的桃花，再也不能在他眼中开放……

摄政王府，

京城的地图平铺在桌上，摄政王与左相围在桌边，“确定了明天攻城？说好了右相不准伤及分毫!”左相沈袂道。

“嗯，已经吩咐下去了!”萧沨面无表情的盯着城防图。

“你真的舍得吗？打算怎么处治小皇帝。”

“他杀了我父亲，我占他江山，至于他锁起来就好，永世没有自由。”

“害，还是下不了手啊，啧啧啧!”沈袂打趣道。

“没…”

皇宫内高楼的钟被敲响，声音传遍整个京城，“今日宫中有大事？”

沈袂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情，“要不就是大悲要不就是大喜，话说近几年这钟从来没响，看来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摄政王殿下请领旨!”皇帝的近侍公公捧着圣旨，将封赏读了出来，最后“陛下已崩，皇子尚小，政事暂由摄政王萧沨掌管 。”

公公走近摄政王，眼中还有泪痕，将圣旨递给他，并往他手中塞了一封信，“进宫看看吧，快要封棺了!”

“好的，公公!”

“什么？小皇帝崩了？还有子嗣了？信里写了什么？快打开看看!”沈袂在萧沨耳边发出了一串疑问。

萧沨将信紧紧的攥在手上，“不了，先进宫看看!明日攻城之事推了吧。”萧沨没想到前几个月还生龙活虎与他斗嘴的皇帝就这么没了，不带一点预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他身边离开了。

“你还有脸来，都是因为你把陛下害死的，你这个不知恩情的畜牲!”

“右相，这位是如今的掌权殿下，不可这么说话!”公公将手中的白绸递给了萧沨。

萧沨面无表情地接过，系在了腰间。

“哈哈哈，他可真是鬼迷心窍，就连皇位都留给你。”

“不要再说了，楚珏!”左相一把把他揽入怀中，捂住了他的嘴，“殿下您先走!”

“你TM就是跟他一伙的!”右相咿呀呀地说，还在沈袂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放开我。”

看着冰棺里的人，那双晶莹的异瞳再也不会睁开，也再也不会为而他发光，他忍不住用手抚上他的脸颊，冰的让人心寒。

萧沨瞥见顾湫右手上紧紧握着一根树枝，公公解释道：“这是陛下生前去桃源榭折的，崩的时候紧紧握在手里，如今拿也拿不下来。老奴今日已经发现陛下不对劲了 ，但老奴实在拦不了，就只能跟着陛下去桃源榭。陛下喝完汤药后没有食蜜饯，怕不是想要通过苦吊着那口气，再去桃源榭看看吧。”

萧沨轻轻地捧起他的右手，慢慢的将他的手指掰开 ，并不像旁人那般难，桃枝从他的手中抽出，他的手便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他将桃枝与信都揣入怀中，没有多说什么。

“殿下，要不要去看看小皇子们？”

“真的有孩子？”萧沨认为有子嗣的事情只是个借口，并没有太在意。

“是的，殿下没有看那封信吗？老奴先在殿外等您!”

萧沨有些颤抖地打开信，那个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吾恋君 似风拂春水 晨透林稍 盎盎然春意也

吾痴君 如骄阳烈日 蝉鸣四起 唯池中并蒂生

吾念君 似落红飘散 遍地枯野 遍地寻无人际

吾爱君 如鹅花覆地 寒风凛绕 一只雪傲于冬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皆恍惚如梦然 无迹可寻

昔日旧情 乃吾之悔 是吾之过

红烛成灰 轿起棺落 吾有二子 乃你我之过哉

我予皇权于君 望君可以心对待

若不便 寻常人可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若有来世 定死不相见 目之为仇

湫莫亲启

萧沨双手捧着信，眼泪不自觉的滴落在字上晕染开来，他连忙用手去擦可怎么也阻止不了它的扩散，将“爱”字晕得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萧沨抱着信蜷缩在顾湫的棺材边，眼眶红润润的，并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若有来世 定死不相见 目之为仇”15个字戳在他的心中，皇帝死了，江山拥了，可他并不能感觉到一点宽慰，似乎心中再也没有牵挂，撑着他活到现在的东西都在今天消失了。

孩子，他还有孩子!萧沨从地上撑了起来，在殿外看到了等候多时的公公，“走吧!”

路上公公不断地向萧沨说顾湫的事，“既然陛下已经崩了，我老了时日也不多了，有些秘密不能让它一直是秘密，我是看着陛下长大的，殿下跟陛下的误解不能一直这么误会下去。”“当年并不是陛下下旨杀的您的父亲，也并不是误杀。当时陛下只是挂有名号，实际掌权的是先后，她发现您的父亲有通敌的现象，本是要诛九族的大罪，是陛下拦了下来，只赐死了您的父亲将摄政王府中的家眷流放。陛下以命相抵让您还能留在京城。他并没有告诉您这件事情，是因为陛下觉得有亏于你并未保持你的亲人。当他自己开始掌权的时候，又开始以各种名义将你扶持成新的摄政王，可是那个时候你们的关系已经僵化了，陛下知道无济于事，但他告诉老奴这是你应得的。”

“两年前，您派人给陛下送慢性毒药，其实陛下早就知道了，没有拆穿，只是在等你心软。可是不到半年愿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便不再服用那个药，可是那个药物的药效是越积越大，那个时候停下来也没有多大转机，导致陛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劝陛下打掉那个孩子，陛下并没有同意。男人生孩子本来就伤身体，加上体内又有毒素，三个月前经历了奈何桥，差点没有走回来。又得知您正在养私兵，陛下没有吱声，他知道他要走了这江山是留给你赔罪的。”

“殿下，既然陛下已经走了，还请殿下能够多多照料这俩孩子，就算不立他们为太子，只要让他们像普通人一样平平安安的生活就好了，这是陛下唯一的遗愿。殿下一直在等你回头，站在你身后，可是再也等不到了…”

“到了，殿下请!”

萧沨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这是顾湫之前的书房，如今已经改成了个小房间，摆床的位置放着两个小摇篮，里面躺着两个正在依依呀呀叫的小孩。

一个生的一双红瞳，一个是一双蓝瞳，两个软绵绵地躺着，萧沨想要伸手去抱可是却被公公拦了下来。

“还请您不要杀他们，他们还小，什么都不懂!”公公看到他单手伸向两个小孩的摇篮，有些谨慎地说。

“我没有，我只是想抱抱他们。”

“殿下，小孩子身上味道并不好闻，还是不要劳烦殿下了，看看就好。”

方才公公说的话又在他的心尖上戳上了一刀，如今孩子在眼前，又不让去抱，心里的刺痛感越来越强，他不懂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感，只知道他现在很难过，很难过……

冬日里的桃花不会盛放，夏日的蝉鸣仍在熙熙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