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挂完盐水，医生跟我母亲叮嘱了，说还没搞明白晕倒的原因，暂时定为劳累过度，叫我回家好好休息。

下午我就出了医院，悄悄的找了个黑塑料垃圾袋，将雕塑塞了进去。母亲跟学校请了假，带着我回到了久违的家。

家里人都在客厅里坐齐了，父亲怒视着我，我感到一阵心虚。先抛开梦魇这事，大晚上从学校溜出来喝酒，行为太过于恶劣了，刚准备解释，父亲先一步开口：

''雕塑呢？拿给我看看''

这一句话给我惊的汗毛直立，为什么父亲会知道雕塑的事，要知道我跟母亲讲我梦魇经历可从来没有带上过这个雕塑啊！

我磕磕巴巴的问''雕...雕塑？我不知道什么雕塑啊...''

父亲仿佛看出了我的警惕，叹了声气，兜里掏出包烟，自顾自的点上一根，看起来心事重重。

奶奶搭上了话茬：

泰儿呀，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直梦魇我们是历历在目的，也一直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生怕勾起你以前的回忆...既然发生了这事，还是坦白的好，你也成年了，是到能面对这些事的时候了。

在2003年的时候，你五岁。咱们一家都还住在XX村，那时候家里也没钱，没送你去镇上的幼儿园读书，你爸妈在XX上一家厂里打工，成天不着家，你爷爷顾着家里那几亩田，也是成天忙前忙后，你就丢给我我来照顾。但是我也不是闲着玩啊，带你的间隙，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家里收的干苞米还需要人来鼓捣，离我们家两三里可能才有一个大院有人家在，你也没啥朋友，闲着就天天往后山去。我也是偶尔听到上山砍柴火的那几个老头子讲啊，咱这后山，有一个仙儿，不是人修成的仙儿，好像是只从东北那边流难来的野狐狸修成了正果，成了精，也就是成了东北常说的大仙儿。也没个住处，就搁山里乱窜，看着走了单道的人就吓唬，搁三里远那个刘老二上山砍柴，还被这仙儿戏弄过，鸟大个林子，咱们这住了几十年，早转透了，刘老三上山还能迷路？可他就是迷了路，老是原地打转，早晨上的山转到了傍晚太阳落了山，正巧遇到砍完柴的段老五，这才走出这林子的，不过也就这回邪门，我们到是没碰到过。刘老二这被吓得，回来就跟我们说他在林子里转悠，就总是看到路边有只狐狸，瘦的皮包骨头，小巧的一只趴在一枯树底下看着他，刘老二每次绕回来都能看到这只狐狸。索性没受伤，这仙儿可能就是闹着玩玩，也没什么恶性，也就没有再细究了。

这不，时间久了，大家都把这事忘了，还是照样天天进山砍砍柴火。

那天正是中午，我把你喊起来吃早饭，然后我就去院子里喂鸡去了。也没过多久，你吃完饭就要跑进山，这也不是你第一次进山了，我也就没放心上，这一进山，到了中午我喊你吃中饭，进山找你找不着，喊了几里外的杨大婶和他家几个壮丁，连忙来山里寻你，但就是寻不着你。这可把我急坏了，心想你不会也撞到这大仙儿了，被迷了眼施了法，走不出来了。一直寻到下午，我叫上你爷爷骑着蹦三轮儿就上了镇里，找到镇上颇有名气的道长来想法子。

那道长确实有点真本事，带着一布包，到了山脚下就从布包里掏出了面八卦镜，镜子北背面还有个罗盘，也不知道道长施了什么咒，这背面的罗盘指针飞快的转起来，道长再叫我去家里拿件衣服给他，我哪敢怠慢啊，风似的跑回去拿了件你的睡衣。道长拿着八卦镜，扣在你的衣服上，八卦镜背面那罗盘朝上，再念了段淅淅沥沥的咒决，也没听明白啥意思，再比了个剑指，一指着罗盘，这指针就停了，头朝向林子里一条小路不动，道长说找着了，叫我们在原地等着，他要去把你拉回来。

我们就目送着道长钻进了林子，说来也厉害，这道长应该是第一次进这后山，左绕右绕的就溜不见了。

约莫有个两三小时，道长出来了，还是那身素装，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左手挎着你，右手拎着一直已经死了的狐狸尸体，果真是骨瘦如柴。我连忙过去抱住你，这时候的你怎么都醒不过来，道长喊我们把你放进卧室，然后把我跟你爷爷叫到院子里，跟我们说：

这是只刚成型没几年的狐仙儿，寿元未尽，肉身死了还有魂留着。刚刚在山上本来想好好谈妥把孩子带下来，奈何这狐仙儿太顽劣，硬是不服软，只能动了杀戒。如今是谈不妥了，不过还有一计，就是把这仙的皮剥离，将骨肉烧化成灰，再找人用这骨灰和泥塑个狐狸的泥塑，将这野仙家归入你们自家门下，成为保家仙，但因它不是自愿，所以成不了保家仙，只能这样做让他不再缠着你家孩子，只将它继续放在山中那棵腐树下，红布盖上，再将狐狸皮收好，每年正月就去拜拜，上上供，它也便不会再缠着孩子了。

爷爷奶奶送走了道长，再去把一切安置好，如道长说的那样把泥塑放在那枯树下面，红布盖住。可这样你并没有醒过来，一直都在睡着。我意识到不对，又去镇上找那个道长，但是却几次无果，后来听镇上的一些老人说那道长早已办理XX镇，找别处落脚了。

我们害怕了，把家里的田租出去，房子也搁置了，喊上你爸妈，咱们一家人便乔迁出了这里，远离了这里。刚出镇子没多时你就醒了，但是却不记事了，你被狐仙儿缠上这事是一点也记不住了。咱们也就得过且过，反正你也没什么生命危险了，便也不再多想，就这么过着，除了后来你天天喊着做恶魔，梦的都是一个情景，还有雕塑，我们是避而不提，害怕你想起来对这一切感到害怕....

奶奶讲的声泪俱下，一边说一边抹着两行老泪，又钻回她老人家的房间，不知从哪翻出一木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张与梦魇中看到的狐狸毛色一样的狐狸皮。我明白了这一切，将手中黑塑料袋里的雕塑拿出，摆在桌上，奶奶赶紧拿起，揭开红布：

''还真是这个泥塑啊！真是造了孽呀，离老家这么远，这泥塑还是回来了...''家里人都惊呆了，这雕塑竟真是当年找人做的那尊，至于它在梦中是怎么到我手上的，我没有说出口，我知道了自己与它的这种关系，像极了宿命...

便在这时，我在心中萌发出了个念头，高考后一定要回到那在记忆中消失的老家，还有那只在梦中见过的那座后山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