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清晨六点,城市已悄然苏醒,时值盛夏,光亮早早到达,自夜而来的清寒正被驱逐着。细碎的金芒将整座滨海小城笼罩。在道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如血管里奔腾的血液,或者说,道路就是这座城市的脉络。货车的银色边框闪闪亮亮,就像部存中学烁动的校牌一样。
而与外界喧闹相反的是,在部存中学的高三楼里,一片悄然无息,非是冷清,倒是人已满齐,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刷题的刷题,默记的默记,睡觉的睡觉......等等,睡觉?学海中,教室的靠窗边角显得鹤立鸡群。前来巡视的刘班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又是这个家伙!向来被同学亲切称之为“刘姥爷”的他挠了挠日渐稀疏的后脑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又有几根头发摇摇欲坠。
然而,顾不得其它。随即,他遁入后门,顺着过道来到了这个“不学无术”的大男孩身边。轻轻拍了拍,没醒,摇了摇,主人公才晃晃悠悠地醒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看到“老刘”,似是了然,点点头。随手从书堆里抽出一本生物提纲,夹带在肩下,站到了后面,看起来熟练无比。
男孩长得高,比是北方人的“刘姥爷”高出一个头,面貌倒也不错,不事雕饰,一身校服干干净净,蓄留着半长的头发,眼底清澈,嵌着修长的眼睫毛,眨动时让人不自主地落入他的眸中,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泛出亲近的念头,好一个清清爽爽的少年郎模样。唯有眼下的青黑,是美中不足。却见他翻开一大沓灰质纸卷后,又将其举起,遮住大半个脸,似是乖巧。
“你看得进吗?给我过来!”刘姥爷语气稍稍严厉,但还是注意放低了音量,瞪了一眼,喊他到了室外。
“姜君剑啊姜君剑,你这一天天地在干些什么?以前好好一个重点培养的学生,虽说现在下来了我们这,怎么搞成这样?”
刘姥爷的语气顿了顿,
接着说:“本来高三了,学校是要求住宿的,你说不方便,我依你,算是上次会考物理状元加班一的奖励。走读就走读吧,你怎么每况愈下?你从级二十退到了五百名啊!我知道你家里亲人的过世对你影响很大,可是,愈是这样愈要振作啊。大家都是希望你好起来的。不要让那些爱你的人也伤心,时间不等人,对不对?......”
姜君剑默默听着,听着他的苦口婆心,低着头,像是看着斑驳花纹刻着的地板,又像是看着初阳映下两个人大小不等的身影。
“......总之,像你的名字一样,君子当以自强不息,不要辜负了你的天资与年华,你先回去吧,我要提早一点备课。”
姜君剑顺从地低着头步步走向教室,仿佛福至心灵般,他转身低低地回了一句,“姥爷,有我这么难搞的学生,辛苦你了。”“刘姥爷”愣了一下,脸上的抬头纹都舒展开来,眼睛眯起,笑了笑,噔噔下楼。
“伴随着爷爷的长眠,这个世界值得我活着的理由又少了一个,这便是,古人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待”乎?”姜君剑的眼神落寞,“哈,我终于体会” 他自嘲地弯起了嘴角。
“这个世界这样那样的糟糕,可总归有人向阳生长,要努力了呀,最近还是不要在网上接这么多单了,不然,刘姥爷又要念叨我喽,还是心疼他头发的一天,哈哈!”姜君剑在日记本里如是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