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缕厅中冷光折到应善月身上,她停住脚步,低下头望着沈俱荣,很快地用一副谦逊客气的语气掩饰住盈水氲波的眼中那三分惊愕。
应善月“不用了,沈先生。”
并不太明白他的目的,但这三个字给她的冲击已然够大。
什么意思?
有人会对灭族仇人的女儿突然地献殷勤么?
答案显然是不。
但沈俱荣眼底的光令应善月觉得他十分认真,而非一时兴起的玩笑。故而在拒绝之后两相对视的沉默中,应善月很轻地在唇角牵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弧度,显露出一点从未有过的伶牙俐齿。
应善月“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应善月“还是不用了,沈先生不是嫌浪费时间么?”
沈俱荣起身,捞起刚才饭间脱掉的西装外套在手上,态度异常的强硬,令应善月捉摸不透他想干什么。
难不成阔别几年,沈俱荣变成神经病了?
应善月没有动容,而是站在原地,一手握着细白的手腕垂在身前,很认真地告诉沈俱荣。
应善月“我真的不用你送,司机一直在等我。”
应善月“而且,沈先生喝过酒,不宜开车吧?”
沈俱荣上下扫她一眼,说道。
沈俱荣“我也有司机。”
应善月是有些无语,没想到几年不见,沈俱荣变得这样古怪又莫名其妙。此时那种诡异的、糅杂着家仇血恨的愧疚感又翻涌上来,她难免想,沈俱荣是因为这些因素才这样古怪。
这令应善月的喉头哽住,有些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让她不想再同沈俱荣共处一室。
她选择了逃避,拿上珍珠小包往包厢门口走去。
这时沈俱荣不咸不淡的声音又传到她的耳朵里,令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沈俱荣“这次找我,是为了求情吧?为应家。”
沈俱荣缓缓走到她身边,这回衣着整齐,将西装外套穿上禁锢了精壮的身躯,减少了些许压迫感,令他更像个斯文的商人。
两人距离包厢门只有一步之遥,应善月现在只需要转动门把手就能打开房门走出去,但她正因为沈俱荣的靠近而僵硬。
她觉得羞耻,耳畔的呼吸令她可耻地心跳加速。
她感受着沈俱荣就像是逗一只兔子一样地调侃,磁性的声音绕在她耳旁。
沈俱荣“应家资金周转出问题,项目也黄了好几个。你猜是谁干的?”
应善月抽手,答非所问。
应善月“我会让我的司机把行李搬到你车上。”
沈俱荣没有说话,但应善月能感觉到身后人隐约透露出的满意、愉悦。
他伸手覆在应善月的手上,转动把手,拉开了门。
应善月先踏出了房门,和沈俱荣一并到了幸荷居外。秋
夜的风吹过,裹住两人一瞬。
应善月站在路灯下,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向他含糊地说明了情况,电话那头只是说好。
二人等了一会,应善月的行李就已经被搬到了沈俱荣车的后备箱中了。
应善月一时不愿意和沈俱荣离得太近,去拉副驾驶的门,却被沈俱荣一把制止住,推进了后排。两人挨着,只有一瞬。
应善月坐到了边上,靠着车窗。她很瘦,脸上却是消不下去的圆润,令她总是甜酿的水蜜桃,面无表情时,这甜又笼罩了淡淡愁绪。
她突然憎恶不知愧疚感作祟还是真正旧情未了的复杂心绪,因为心动不是假的,而沈俱荣的恶劣也不是假的。
聪明的小兔猜到了。
身旁坐着的狼只不过是在逗她玩。
心绪被不高兴占领,粉嫩的唇微微撅起,她也不往沈俱荣的方向看,沈俱荣也一时没有说话。
她眼睛往那瞟了一眼,然后又去看车窗外,嘀咕了一声。
应善月“神经病。”
在安静的车厢里,原本不大的声音却变得清晰了。
沈俱荣看过去一眼,说。
沈俱荣“我听到了,应小姐。”
应善月坐直身子瞪他,糯甜的声音不论怎样都显着一股娇气。
应善月“听到了我也要说,神经病神经病!”
两人中间分明还隔了整整一个人的位子,距离却像是被拉进了些许。
沈俱荣“我好心送你,还骂我?”
应善月“我用你送吗?那…那不是你自己硬要送。”
兔子皱眉,又多来了一句。
应善月“还倒打一耙,神经病!”
恍惚中,竟有些高中时候斗嘴的温馨感,但很快就随着沈俱荣敛下的唇角消失了。
沈俱荣“求情就这个态度?”
应善月当即收起了小兔爪牙,又斜着身子往车窗处靠,给嘴巴上了拉链,不说话。
沈俱荣见状,伸手,照反方向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配合幼稚行为,嘴上很冷。
沈俱荣“说话。”
应善月抿了抿唇,说。
应善月“我求情你就会放过应家一码么?你不会的。”
沈俱荣的默认令她继续说下去,带着刺。
应善月“所以我刚才就打消这个念头了,跟你走是怕你恼羞成怒,对应家做更不择手段的事情。”
随后是一路的沉默无言,温馨斗嘴只是这其中的一点荒唐。
等到了应善月学校门口时,还差十分钟就过门禁时间了。她把行李箱拿下来,停在车窗前看着后座的沈俱荣。
应善月“谢谢你,沈先生。”
是谢他送她来学校。
沈俱荣只是看着她,滚了滚喉。
沈俱荣“我会让你求我的。”
沈俱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