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的回忆,如今的反抗
回到家中
暴风雨前是短暂的宁静。
父亲沉声地对郝凡说:“去你的房间,我们谈谈。”
少年率先进入房间,父亲紧随其后。
关门前,父亲对母亲说了最后一句话,去忙你的。
半晌,门里面发出皮带抽打的声音。
“你这混账东西,败家子,老子他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就这样全被你败光了!混账,畜生!”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来呀,打一个给我看看!来呀!动手啊!”
“怎么?怕了?不敢还手!你他妈在学校里不是很威风吗?”
怒吼与鞭打仿佛不能减弱父亲怒火丝毫。
每吼一声,皮带的抽打就加重一分。
母亲焦急地在外面不断敲门,不断哀求。
但里面的声音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还多出了一个摔椅子的声音。
母亲这下彻底慌了。
里面的声音也从单骂变成了对峙。
战火进一步升级,火药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别人骂我,我为什么不能反坑,我凭什么受这鸟气!”
“住口,你这混账东西,平日就是太惯你了,你才会这样目中无人。”
就在父亲准备勇全身的力气抽下最狠毒的那一鞭时。
砰——地一声,门被硬生生撞开。
从外面进来了两个邻居和母亲。
邻居一个控制住父亲,另一个夺下皮带。
母亲慌忙跑过去抱住遍体鳞伤的少年,却呗他一把推开,独自出去了。
独自一人走到街上。
身上套了一件防晒衣,让人看不到他身上的伤。
却抵不住夜晚带来的寒冷。
吹在身身上又冷又疼。
旁边走过来一对夫妇。
男人的脖子上骑着一个小孩,旁边跟着一个小孩,小学生模样。
女人的两只手分别牵着两个孩子。
一家人尽显温馨。
看的走过去的少年鼻子酸酸的。
回忆起自己的童年。
从一出生,自己就成了留守儿童。
因为离老家远,就被丢到老师家,老师收了一大笔寄宿费,却让他吃最便宜,最廉价的饭菜,就连买东西,也要在老师那赊账。
那里低年级的只有他一个,高年级的人喜欢一起联手欺负他,把他当下人一样使唤,粗暴地从他手里抢走东西,生气了也对他无理发泄,当他回去告诉家人时,引来的是他们的安慰与叹息。
从小,他的灵魂就一直被这个社会所扭曲。
他从小就讨厌一句话,忍忍就过去了。
可这黑暗的日子似乎从未离去。
上了初中,家里渐渐好了一点。
母亲要求在他上初中的地方租一个房子陪读,由于资金紧缺,只能租一个地下室,三十平方的面积,如同狱房一样,剩下的钱被父亲拿去做生意,被骗的血本无归。
银行,亲戚的催债压迫着一家人。
日子又变得昏暗无日。
那时,父亲的脾气变得差起来,经常酗酒,抽烟,还时不时地呵斥母子俩。
那时,母亲只能躲在一旁悄悄流泪。
那时,他变得叛逆,经常和父母顶嘴,成绩连中等都算不上。
中考分数,他勉强踩线进了一个私立高中。
到了高中,父亲的脾气变得更差。
母亲变得更加懦弱。
而他变得更加叛逆.
父亲找了一个小型俱乐部上班,一个月两千的工资还着一年四万的债务。
而他变成了和父亲一样的人,学会了抽烟,变得易怒,经常旷课,成绩连中考的一半都达不到。
混成校园的四大天王。
将忍让用麻痹伪装。
将冷静放到了算计上面 。
将所有的情义变成保卫自己的尖刺。
只要能让自己不爽的人遭殃,他就很乐意去做。
陷入混浊的漩涡,被无尽的黑暗包裹。
无时无刻,都见不到一丝光芒。
……
夜深了,少年还是独自一人回家。
家里还是老样子,但少了一人。
母亲独自一人趴在桌子上哭泣。
少年走了过去,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
妈妈好像察觉了一下,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然后紧紧地抱住他,不肯松手,之后用哽咽的语气说。
“你爸爸他,被带走了。”
少年的心突然紧绷了一下,但又立刻烟消云散。
洗完澡后,少年像哄小孩一样哄母亲睡觉,但母亲却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朝着墙发呆。
看到此情,少年又连夜跑下去为母亲买了一瓶纯牛奶,放在床头,然后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反锁。
只留下门缝底的一丝灯光。
躺在无数次自己躺的床上,心中所想却和以前无数的想法截然不同。
郝凡沉默良久,掏出手机,翻找一个人。
好烦:在吗?
老和:在,凡哥,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回去了?
好烦:说来话长,我踹了彦中那小子一脚,他父母吧我讹了一顿。
老和:真的!他妈的欺人太甚要不要找人把他堵了,我也看那逼很不爽。
好烦:不用,我有办法。
老和:oh~说说看。
好烦:他们讹的资金有些不正常,我估计了一下损失费,空调是好的,人也没事,所以我怀疑他们家和教导主任有一腿,你带上几个兄弟去看看,既然要了钱,肯定要花的。记住,别被发现了。
老和:好的,我这就去办,明天再聊。
放下手机,却听见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还没睡呢?小凡。”
打开门,看见双眼通红的母亲,愣愣地站在外面。
郝凡似乎有一点心疼,把母亲拉进来,问她,干嘛?
母亲说,没什么就是看你睡没睡。
“还没,等会睡,你先去睡吧!”
母亲试探性的问了一下,还在生你爸的气呢?
“为什么生气?我都习惯了,甚至有些同情他被抓了,不过,也没什么好同情的,自作自受罢了。”
母亲听到后一声不吭,默默地走开了,临走前,她那张准备还要说什么的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被泥土陷住的蚂蚁,一滴水就可以毁灭它。
失去希望的人,就如同行尸走肉,让人可怜又可恶。
……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郝凡在这段时间从未出过这个门,甚至这个房间。
母亲也变得比之前更忙。
父亲还在拘留所里接受教育。
梦境的是也被少年的计划所淡忘。
生活变得宁静,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可就在今天夜晚,一串电话铃声打破了这道宁静。
“凡哥!凡哥!睡了吗?”电话那头显得很兴奋。
“什么事?有进展吗!”
“算吧,又不知道算不算。”很明显的琢磨不定的语气。
“嗯!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那个……凡哥,你去过夜店吗?”那头的语气变得古怪起来。
“没有,我去那干嘛?难不成,你去过?”郝凡又好气又好笑,大晚上给他打电话就为了这个。
“不不不……不是我,是教导主任‘熊三’!”
“他!去夜店!老和,你确定?”郝凡从床上弹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我看的一清二楚还拍了照!”
郝凡沉默了一下,接着说,“原来是个黄老婊啊。你干的不错,不过……还不够。”
“啊!这还不够?凡哥,你是有多狠。”
“对,这一张照片还不够,姑且损失点名誉,我要的是他讹走的那笔钱,要让他像狗一样活着。”
“够狠!我佩服你,凡哥,但我们还要怎么做呢?”
“继续观察,他去过的肯定不止夜店,还有,不要一老盯着一个人,彦中那家伙也要多多关照一下。”
“哦,明白了!不过,凡哥,既然你没去过,那你今天想不想体验一下啊!”
“滚!!!”
“呃……那你追回钱后,分我一点呗!我想看看,嘿嘿!”
“滚!!!”
“……”
挂断了这个无语的电话后,郝凡的嘴角抹出了一弯阴险的弧度。
游戏开始了!
三天后。
湘江高中的办公室坐着一个年轻的老师在埋头批改作业。
她现在此时很烦躁,前所未有,刻骨铭心的烦躁。
因为自己的学生当着自己的面在高考前期发生打架斗殴现象,导致自己的同事都开始弹劾自己。光是检讨书就写了四份,人生仕途刚开始就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让她有些力不从心。
刚才男朋友给她打来电话,安慰并说明可以通过关系将她调到更好的环境,前提是她。
愿不愿意。
挂断电话后,她在椅子上靠了一会,然后继续批改作业,确实,一个更好的环境可以给她带来不一样的人生,可这……是她想要的吗?
不是!她苦笑着摇摇头,然后又变得坚毅起来。
似乎,有一丝触动使她想起了自己手机里的日记,她打开手机翻了翻——“父母的教导”、“高考时光”、“大学经历”、“怦然心动”、“毕业风波”?“职场萌新”,以及……
“被封尘的童年”
她打开那段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她叫姜雪怡,从有记忆起,她就一直受着父母的管教,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交什么样的朋友,吃什么样的食物都被严格管控,如同一只笼中的小鸟,即使大学毕业后,她的父母也一直致力于为她铺路,他们自己的路。
终于,她忍不了了,忍受不了父母接近变态一样的控制欲,她想挣开一切枷锁,在男朋友的帮助下,来到这里,来到湘江高中,当了一名老师。
这让她的父母怒不可遏,几次电话喝令回家,可都被拒绝了,每次亲自来找她的时候,她都躲着,让她的男朋友应付,时间一长,她的父母也松了口气,不再强制她做什么。
可经过这么一闹,估计父母又要找上来了,这不禁让她很头疼。
结果,电话真的响了……父母这么快就知道了!
她开始有些紧张,一看是未知号码,上面是湘江市的地址。
本地号码,是谁呢?她又不禁有些疑惑,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然后,她鼓起勇气,按下接听健,小心翼翼地说。
“喂,请问,你是谁?”
“是我。”
“嗯——”她的疑惑又加重了,这个声音不是男朋友也不是父母的,干净利落,听不见半点感情,反倒是有些沉稳中带着一丝稚嫩。
“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打错电话!没有啊!你不是姜雪怡老师吗?”
“对,我是,那你是……”
“老师,你记性也真是够差劲的,我才几天不在教室,你就连我的声音都忘了。”
那头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也让姜雪怡明白了电话那头的是谁,害的自己写检讨的那个家伙——郝凡。
她愣了一下,顿时咬牙切齿。
“原来是你小子,你可把我害惨了,还有脸给我打电话。”姜雪怡在这头说着气话。
“别生气啊!姜老师,我这不是来帮你扬眉吐气了吗!”
“还扬眉吐气,你不再给我添麻烦就行了,说吧,来找我干嘛?”
“真的!老师,我真是来帮你的!”
“你把这些话留给你父母说吧,我没心情,挂了。”
于是 ,“嘟”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充满了无语,深吸一口气,再次拨打了那个电话。
这边,老师看都没看一眼,就又挂了。
郝凡顿时有些恼火,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加上自己叛逆的性格和两次被挂断电话,让他有种想把手机摔了的想法。
最终,他忍住了,不和女人一般计较,但再次拨打过去自己也有些尴尬,索性就不打了。
反倒是这头,姜老师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虽然郝凡这家伙把自己害的够惨,但毕竟是自己的学生,教导处也强调多和学生交流,他已经两次打来电话,而自己都没听,这显然对学生也有一些不尊重。
于是她长舒一口气,试着给郝凡回拨。
郝凡这边还憋着气,结果发现老师给他来电话了,接着自己身上的混混气质开始作祟,索性野学她挂断电话。
姜老师这边脸色也开始生气起来,圆滑俏丽的脸蛋配上两边潮红,让别人感觉她不是在生气而是在撒娇。
自己明明已经放下架子去和他道歉了,可他竟然开始赌气起来。哼!男人真是小肚鸡肠!
索性也不再打电话。
第二天,姜老师拖着疲倦的身体准备进入办公室,一脸的黑眼圈显然是晚上连夜改作业,没睡好。就在她准备一脚踏入办公室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姜老师!”
她回头一看,看到的不是她熟悉的人影,而是一个又高又旁的学生。
“你是?”姜雪怡试着询问一下。
“老师好!我是郝凡的好哥们!”
郝凡!怎么又是郝凡!这个名字就像一个诅咒一样不断地给她带来霉运还怎么也甩不掉,令人又抓狂有无奈。
“诺!这是郝凡给你的东西。”说完,便递给姜雪怡一个写字本,然后擦肩而过。
我……
姜雪怡拿着本子在哪里愣了半天,等她反应过来后又是一阵气愤和无语。
我好歹也是老师啊!这个学生简直……简直……果然,郝凡旁边的人也是一群乌烟瘴气的家伙,真是气死我了!
姜雪怡下意识的就像把手中的写字本扔进垃圾桶,但又转念一想。
等等!这里面写的好像是郝凡昨天要说的事吧!到底是什么样的事,非要让我知道,还说可以让我扬眉吐气,让我看一看里面写了什么。
抱着好奇的心态,姜雪怡打开了这个仿佛充满魔力的本子看了一眼。
但仅仅是一眼,她就立刻关上了写字本。
四下张望,眼下无人。
然后快步走入办公室,锁上门,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一般,坐在椅子上,双手颤抖般地翻看那一页页触目惊心的内容。
霎那间,空气的凝滞,扼着她的呼吸;
霎那间,她手中的本子变得沉重无比;
霎那间,她心中的某种信念在她身体的某个地方,破碎了。
即使现在是早上,她也感觉周围黑暗至极。
中午休息时分,姜雪怡惶惶不安地走在食堂的路上,心里想着上午的那个写字本的内容 。
“小姜!”
一声呼喊唤醒了她的思维,使她下意识去寻找发声的人,结果看到了一张老成地面孔。
二叔!
那人走进了,脸上笑盈盈的,双目明亮有光,身体微胖,外面罩着一身网格衫,明明已是中年却摆出一副二十多岁的样子,没错,来者正是高三(16)班的化学老师——大道理。
“小姜啊!怎么愁眉苦脸的,怎么?还在记恨郝凡那小子?唉!我跟你说,郝凡呢,他……”
“不是的 二叔,我并没有记恨他。”
“那,是不是你男朋友欺负你了?说说看,你二叔我帮你教训教训他,敢得罪我们宝贵闺女。”大道理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差点逗笑旁边的姜雪怡。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大道理一脸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样子。
忽然间,姜雪怡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二叔,你说,咱们的教导主任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大道理一听脸色都变了,露出了他鲜为人知愤怒表情。
“你说的是学校德育处的那个主任,唉!你别提他,我想想就来气!”
“为什么?”
“他呀,作风不正,靠着关系上任,还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知道郝凡那件事吗?几十万的赔偿费 ,这不是要人的命吗?”
“啊!那为什么没人揭发?这可是犯法的!”
“唉!早就想过了,可没办法呀,校长也站在他那边,而且我们也没有充足的证据,另外也只是听说,还有受害家庭也不配合,停课的那一天,郝凡和他的父亲发生了严重冲突,已经被派出所拘留,随后警察过来调查,也被校长糊弄过去了,她的母亲也因害怕什么都不敢说,至于郝凡,要不是呆在家里,还以为人间蒸发了呢,你说,这怎么查。”
说到这,大道理变得紧张起来,四处张望,确认周围没人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道。
“还有就是,根据打听到的消息,他和校长与教育局的一些人有关系,很可能是一张大网!”
“什么!”
姜雪怡慌忙捂住嘴巴,显然害怕自己叫出声来,这不是因为所言的事实吓住了她,而是这些话和郝凡给她的写字本中说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件事,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能忘掉就尽量忘掉。”
大道理不断告诫她,但姜雪怡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在她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三个人的身影。
一个是男朋友;
一个是郝凡;
一个是教导主任。
到了第二天,手机上的湘江高中论坛炸开了锅。
同学甲:天大消息!天大消息!熊三被警察带走了!
同学乙:真的?怎么回事?
同学丙:听说,是教导主任非法敛财,被举报了。
同学丁:呸!活该!就该他妈的把牢底坐穿!
……
电视上
欢迎收听今天的新闻联播,我是主持人于芹,近日来在湘江市的湘江高中发生一起恶劣的教导主任非法敛财的现象,现已被知情人士举报,并被逮捕归案,等到他的将是法庭的制裁,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法网恢恢,真的疏而不漏吗?这是很多受害家庭的心声。
这时,郝凡的电话响了,他打开一看,是姜老师。
他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说话,双方就这样沉默着,一言不发。
最后,郝凡忍不住率先打破了这段沉默。
“那个,本子上的人都被带走了吗?”
“不,并没有完全带走,校长只接受了调查,彦中被勒令退学。”
“果然,还是有漏网之鱼啊!”
……
“经过这件事,教育局派人入驻学校,你还来上课吗?”
“看情况,虽然拿不到毕业证,但好歹混个结业证吧。”
……
“那个,老师和你道个歉!”
“道什么歉?”
“打电话的那件事,是老师的不对。”
“这好像没有道歉的必要,我习惯了。”
……
“那你对你的生活和整个社会失望吗?”
“或许吧!毕竟我活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就要成为这个世界罪恶的牺牲品。”
……
“郝凡,能听老师一句话吗?”
“您说吧。”
“郝凡,作为你的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我只能说,法律仅仅是一张网,没有人能决定鱼有多少,但我们可以决定网的大小,不要多想,好吗?”
说完,电话那头无奈的挂断电话,留下一阵阵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