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往后翻去都是几页无字的白纸。
陆城下意识抖了抖纸页,一张照片却从里面掉了出来,捡起一看,是一张合照。
照片的年代似乎很久远,已经有了发黄的痕迹。
照片上记录有拍摄的时间,2018年4月21号,翻到背面,有留有院长字迹的一行批语。
——没有孩子的世界,是不完美的。
差不多看完日记后,陆城整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池冶,绝不可能这么这么凑巧的,绝不可能偏偏在池冶加入的这场游戏里就正好有一个和他同名的孩子,绝不可能那个孩子就是这个游戏的突破口。
池冶的游戏事迹他也略有听闻,可在这个副本里,他却找不到一点传闻中那位榜一大佬威风凛凛的身影,相反,他还被这游戏限制的很惨。
陆城将那张照片收进兜里,随后又把日记的大致内容给水于呈发过去,之后便再不说一句话,他将日记放回,继续自顾自找线索去了。
清水嘉禾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颓然,注视了一会对方的背影后,她摇摇头,也转身开始继续搜查起来。
在这期间,两人并没有得到太大收获。
好在清水嘉禾运气较好,在搜查办公桌抽屉时发现了一个暗格,拉开暗格,里面正静静躺着一张黑色纸张。
“看样子是一张合同,但内容拟定的很草,像是用作参考而打出的草稿。”陆城看向平躺在桌面的合同,静静道。
黑色的纸张上用银墨写下了几排并不工整的小字。
[送养协议]
[本院将于2019年5月8日将由2018年8月19号收养的那一批孩子有偿送至‘天使计划’组织抚养]
[希望你们能让孩子发挥他们最大的作用]
[我们今后不会以任何形式找到并要回孩子]
[时间:2019年5月8日]
[甲方:十三号孤儿院院长 春梅]
[乙方:‘天使计划’负责人 杨万]
——
收留会开始了。
诡异幽默的舞曲优先放出,随机便有几个身穿白色纱罩连衣裙的女孩跳上台,跟随着舞曲的节奏摆动双臂,像一只轻盈美丽的白色蝴蝶。
在一众孩子们的身后及两侧,都坐满了了黑压压的一大片身着黑色西服头戴礼帽的收留人。
有孩子抑制不住好奇心,向四处转着脑袋,试图看清那些人的样貌,可最终无果。
舞曲仍在进行着,如夺命的号角,吹号着,引诱着台上的女孩们挥舞双臂。
队形先由一个小半圆转动,变做一块三角,再一变换,又成了三队整整齐齐。
看样子负责人的心情很好,他们歪着头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目光一直在女孩们的身上流连,时不时抬起手指指这个指指那个。
女孩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是被某位大人相中,跳舞的热情又上涨了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洋溢着笑容。
要说一众玩家里心情最差的,那只能是孟妍和陆城俩人了。
一个阴沉着脸不时把目光瞟向自己两旁谈笑风生的大人,一个低着头抱臂默不作声。
他俩比谁都要清楚,这群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老大人们,今天来这到底为的是什么。
好心突发想要来养个小孩填充空虚的时光?呵,开什么国际大玩笑,怕不是今天领了,明天回来就只剩一个骨架子。
宫寺谨漫不经心地扫了周围一圈,点开系统面板给孟妍发了条消息过去。
【待会别轻举妄动,一旦他们开始往院长那移,你即刻起身,和方余配合着拖住他们,能救几个是几个】
发完消息,指尖在屏幕上停滞了一下,他又将同池冶的聊天框打开。
【你在哪?】
过了半分钟,没人回。
宫寺谨习以为常地关上面板,半分钟没回,那就是不想回了。
“方余。”宫寺谨偏头。
方余吓了一跳,转过来懵懵懂懂地问:“咋了队长?”
“你的技能还够用几次?”
“呃,貌似还有八次?”
宫寺谨点了点头:“八次,勉勉强强。”
“这还勉强啊?队长你到底要干嘛??”方余大惊,这技能他总共才使用了两次呢就勉强,那自己这任务得有多困难。
宫寺谨揉了揉眉心,因为游戏的限制,他原本的计划早就被打乱殆尽,现在完全是顺着游戏节奏来走,而游戏的突破口,他全部寄托在了队里唯一一个最没有希望的人身上——池冶。
在此期间,他必须尽全力拖住NPC和怪物,他们已经失去了很多孩子,不能再疏忽了。
水于呈和徐成嗣作为一队合唱团,现在不得不呆在台下准备。
“下一个节目,由一队小朋友带来的合唱《向日葵》。”
小孩陆陆续续走上台,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紧张与欢喜。
“小元,你看见了吗,今天有好多叔叔来啊,我们一定会被收留的对吗?”水于呈身旁的一个女孩同另一个男孩欢欣雀跃地说道。
“那当然!”
歌曲开始,台下有带着礼帽的大人站起朝角落中的院长那走去,歌声掩盖住了他们的脚步声,但那高大的个头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原先由于他们坐在椅上,玩家对于他们的真实情况并不了解,等他们站起来时,才看清了全部。
这些黑衣人的手上,竟也留着相同的血液!
只是那血液不多,比院长和最初那个前来的男人要少的多。
可血液顺着他们行走的路径一点一点地往下滴落,仍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清水嘉禾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沐…沐哥,他们手上的血,是不是和他们杀过的人有关啊?”清水嘉禾小心翼翼地问一旁默不作声的沐予森。
对方抬起头,只是看了一眼便摆了摆头。
“不应该,流血的只有院长和前来收留的黑衣人,可孤儿院的护工却没有。”
“这里的护工,我不相信他们没杀过人,但也许是杀人未遂,又或是……有人代替他们结束了那个人的生命。”
至于哪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可清水嘉禾心中仍有疑问:“那那个阮媛呢?她看样子并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沐予森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地面。
“我刚才话里的意思是说,他们即便杀了人,也没把那人完全杀死。”
叹下一口气,沐予森无奈道:“或者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个人的身体死了,但灵魂还没有死。”
说完这话,他抬起了自己幽深的双眼,冷着脸扫过一圈黑衣人,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不远处被几人围住分发着几张黑色纸张的女人。
“而这些黑衣人和院长,才是真正让他们死后仍心存恐惧,断绝任何希望的人。”
“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是什么?”沐予森忽然问。
“……什么?”清水嘉禾不明所以。
沐予森冷笑一声,道:“最恐怖的事,莫过于你费尽千心万苦以为自己逃离了一个深渊。”
“——可迎接你的,却是下一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