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鸢病了,是很严重的病,或许很有可能活不过下一个春天,她周围的人都这样说。
安鸢的目光淡淡的看着强颜欢笑的安瑜,平静的开口道:“姐姐,我还能看到那棵小树开花吗?”
“……当然能啦,到春天那棵树就会开花啦!我们家鸢鸢以后可还会经常看到那棵树开花的。”
说着说着,安瑜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流。
安瑜抹了抹眼泪,哽咽道:“一定会的……我们家鸢鸢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安鸢轻轻的拍了拍安瑜的背,看向窗外:“嗯,会的,姐姐也要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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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医院中总是静的可怕,仿佛白日的喧闹都是幻境。
嘀的一声打破了医院住院部的宁静。
心电图停止的声音,人群的议论声,以及撕心裂肺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安鸢在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雪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姐姐,鸢鸢好像看不到春日花开了,所以请你代替鸢鸢去看它每一年的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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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鸢从记事起就一直和姐姐还有奶奶相依为命,奶奶说爸爸妈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挣钱给她和姐姐,可是她不想要钱,她想让爸爸妈妈回来陪她,安鸢想或许等她再大一些的时候,她就可以去镇上挣好多好多的钱,这样爸爸妈妈就可以回来陪她了吧。
再后来,她十岁那年被查出患有癌症,一向要强的姐姐抱着她哭了好久好久,曾经总是挺直的奶奶也弯下了腰。
那时的第二天,她就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妈妈,她的妈妈和村子里其他孩子的妈妈都不一样,她的妈妈穿着漂亮的白裙子,化着很精致的妆,身上还香香的,妈妈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西装小胖子,妈妈说那是她的儿子陆成。
安鸢很高兴,原来生病就可以见到妈妈吗?虽然生病很痛很痛,每天还要吃好多好多的药,但是如果这样就可以见到妈妈的话,她愿意再多生几天的病。
可是,安鸢觉得姐姐看见妈妈和弟弟并不高兴,为什么呢?姐姐不喜欢弟弟和妈妈吗?
“给,这里是十万块钱。”
蒋婉神情倨傲的打量着眼前面色蜡黄,头发稀疏,穿着破旧的安瑜。
奶奶一推门就看到蒋婉那副打发乞丐的神情,一时怒从心上来:
“蒋婉你什么意思?你好不容易回来看次孩子……”
蒋婉没等奶奶把话说完就轻蔑的笑了笑:
“我什么意思?你打电话过来不就是想要钱吗?当时分家的时候就说过这两个小丫头片子不关我和老陆的事,你喜欢养就捡回去养着,现在我能亲自过来给你送钱已经是给你们面子了。”
安瑜握了握拳头,压下心里难受,伸出手恭敬的接下了蒋婉手里的钱。
“谢谢蒋女士,这钱算是我借您的,日后我会努力挣钱还给您的。”
“呵呵,算了吧,就你这个山沟沟里的乡姑能挣什么钱?我蒋婉也不缺你这十万。”
一旁的小胖子也跟着大声喊着:“哈哈,乡姑,乡姑安瑜。”
面对嘲讽,姐姐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长长的刘海让安鸢看不清姐姐的神情。
她很不解,这就是妈妈和弟弟吗?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安鸢还是觉得时机不对,决定等妈妈和弟弟走了后再询问姐姐和奶奶。
妈妈和弟弟并未待多久便离开了。
“姐姐……”
安鸢小心的拉着姐姐的衣摆:“我不喜欢妈妈和弟弟,还有爸爸了,可不可以不让他们来了。”
姐姐顿了顿,摸了摸安鸢的头,轻声道:“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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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鸢的病很棘手,可谓是每天都在烧钱,蒋婉给的那十万没多久便花完了,安瑜只好转为走读,开始白天上学,晚上打工的生活。
长期的劳累让她常常在深夜里躲在被子里痛哭,她想是不是应该放弃安鸢,她好累,她真的好累,可是她不能,鸢鸢是她的妹妹,她一定不能放弃她。
压垮安瑜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奶奶的死,奶奶在路边捡废弃瓶子的时候一辆玛莎拉蒂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了奶奶,驾驶员是一名16岁的少年,突然撞向她的奶奶只是因为他和朋友们打赌奶奶会不会被车撞死,结果显而易见,奶奶死了,甚至连尸体都不是完好的。
少年的父亲赔了安瑜一大笔钱,让安瑜出示谅解书,安瑜抱着奶奶的骨灰盒睡了一夜,第二天将谅解书交给了少年的父亲。
安瑜拿着赔偿金支付着安鸢的医疗费。
奶奶的死就像小石子落入大海,连一丝浪花都溅不起来,没有葬礼,没有墓碑,有的只有在不知名小角落的一方小小土包。
安鸢知道奶奶的死讯后意外的平静,她把头深深的埋进姐姐的领子里,深吸一口气,好像是为了永远记住姐姐的味道。
“姐姐,死亡并不可怕,遗忘才是,所以只要我们一直记得奶奶,奶奶就会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安瑜并没有把奶奶的死全部告诉安鸢,比如奶奶并不是意外死亡,也没有告诉她治病的钱是奶奶用命换来的。
她怕,她怕安鸢会因此想不开,她现在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就这样维持了一年后,安瑜磕磕绊绊的上了一个当地的三本。在她发现去夜店酒吧赚钱更快后,便开始长期在这种场所做服务生。
安鸢的病也开始有了好转的迹象,但是好景不长,安鸢不知怎的知道了奶奶的事,一时病情恶化,进了ICU,医生告知需要尽快进行手术,手术需要一大笔钱。
没办法的安瑜求助同事有没有什么合法的短时间内可以获得一大笔钱。
一个同事说安瑜长得漂亮可以去陪那些大老板一晚,赚钱保证快。
安瑜近年来在酒吧夜店工作后确实比以前好看了不少,一张清纯的脸很是吃香,以前也有不少大老板想包养她,但她都拒绝了。
此时她有心找人包养,也不是很困难,她很快就成了顾氏总裁顾斯淮的小情人。
她费心费力,低声下气,卑贱到了尘土里,只为了拿他的钱给妹妹治病。
正当安瑜好不容易凑齐钱去到医院时,却被告知妹妹已经自杀死亡六个小时了。因为她的电话被爱慕顾斯淮的小青梅摔坏了,所以联系不上她来认领尸体。
安瑜神情恍惚,妹妹死亡的六个小时前在想什么呢?是自责还是解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