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等待

1966年，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

张百舸我喜欢你。

王昭婉不行，我定了亲的，你这样说，小心被他们抓去改造。

张百舸那我们私奔。

王昭婉啊？！

张百舸今天晚上在家门口等我。

王昭婉好！

那时，二十岁的她，穿着月白棉衬衫，梳着乌黑的辫子，像茉莉花一样的姑娘，会是羞涩而勇敢的爱人。遥远的那一年，那陌生的往事。

他们相爱，用尽有些唐突潦草的一生。

张百舸走，拉紧我的手，不要被他们发现

王昭婉嗯……

他们手拉着手，向远方跑去，远走高飞。

跑了一天一夜，到了一个院子前。

张百舸到了到了，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房子，这地方偏僻，别人发现不了，你看，还有一排桃树呢。

王昭婉真好。

过了几天，张百舸在院子中种了两棵柿子树。

王昭婉为什么种这树？

张百舸秋天熟了给你吃。

王昭婉就这能不能长出来柿子还不一定呢。

张百舸秋天再看看呗。

王昭婉好，嘻嘻

在一个月后，张百舸咳嗽不止，身体虚弱。

王昭婉喂，你别吓我，你这样我咋办啊

张百舸害，你放心，死不了。

王昭婉就知道耍嘴皮子。

张百舸嘿嘿

就这样，她为他梳头，擦洗，做他爱吃的菜，坐在大木盆前搓洗着衣服，照顾那两棵柿子树。

张百舸咳咳……咳咳，噗！

王昭婉你咋还吐血了呢，别逗我啊

张百舸我可能是得了肺痨，我感觉我时日不多了，那个……柿子树下有我给你留的东西。

王昭婉你……走了，我咋办，你个负心汉，你丢下我一个人……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落下泪来。

王昭婉对了，柿子熟了，我扶你去看看吧。

张百舸好啊，这都两月没出门了。

张百舸婉婉，你给我倒杯水来，我自己看看这树。

王昭婉好

他扶着树，对着树坐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王昭婉百舸！你醒醒！你醒醒啊！

柿子树结满了鲜亮的橘色果实。天，蓝成虚伪。她瘫坐在树下，无法站起，她的身子，那么重那么重了，无处可藏。

王昭婉只要你活着，我愿意一辈子伺候你。

她把他埋在了柿子树下，看见了他留给她的东西，是一支发簪，上边有珍珠，有流苏，看起来华贵极了。

她把簪子放在手里，哭了起来。哭了一会，戴在头上，照照镜子。

王昭婉这么好看，要是你能看到就好了。

之后，她好像在等，一个转机，或者，一个终结？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

那一年，她还年轻，却从未嫁过他人。是不是在动荡的年代，人们更容易，坚定而质朴地相爱？

王昭婉百舸，1983年了，城里的人住上大房子了，我还有幸看过，你却……

王昭婉没事，你放心，我依然在这里。

尽头的等待，是终于的安宁，也是终于的空白和虚无。只落下回忆，碎成粉末的片刻和片刻连绵成的生命。爱，爱人，甜美又乏味，平常却永久，几十年，谁，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