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马车消失在角门之后,袁府马车旁的侍从直愣愣开口,“公子,那我们这青梅酿还送不送了?”
袁慎一把摔下车帘,强压着怒火阴阳怪气道:“还送什么送?只怕人家早就在女闾喝够了琼浆玉液了。”
侍从无语:明明等这么长时间的时候,还说君子不能失约,定然要把这青梅酿送到长公主的手上呢?
即使生着怀璋的气,可一看见手边的几只圆滚滚的白瓷坛子,有些裹着蜜的记忆还是止不住地往袁慎脑袋里钻——
穿着嫩绿色深衣的怀璋小白杨一般,被白鹿山书院的夫子罚到门外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倚着廊柱用指尖拎着一个小小的酒葫芦,时不时地就勾着酒葫芦上面的带子转着玩儿。
借口更衣的袁慎一出门就看见她这副无赖模样,也不知怎的就怒从心头起,手中摇羽扇的速度更快了,“小小年纪就嗜酒如命,你还真是不学好。”
彼时他还不知道怀璋的身份,只因她是白鹿山书院唯一求学的女娘而多有照拂——当然,更多情况下则是仗着师兄的身份出言训诫。
小女娘转酒葫芦的动作一顿,二话不说拔掉塞子就把里面的千里醉喝了个干净,像是在故意同他对着干,“一把年纪了还不曾尝过千里醉,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她语气平静,却暗含惆怅,听起来竟是真的在为他惋惜一般。
被人称作一把年纪然而当年不过才十四的袁慎:……冷静,冷静,师妹还是个孩子……
为了不被气出毛病,他及时地转移话题,“你倒是年轻气盛,竟当众出言顶撞夫子,如今被罚抄道德经十遍,心里痛快了?关于今日议题,你到底是作何想?”
怀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明白他怎么总是揪住自己不放,整日里满口的之乎者也来训诫她,烦得要命。
“青梅煮酒当论天下事。等有酒了,我再告诉你我究竟作何想。”怀璋失落地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葫芦,心中实在是馋酒了,若此刻有人同她说话,她保管十句里面都带“酒”,袁慎就不幸是这个人。
恰在此时青钟被敲响,散学了。
怀璋精神一振,行了礼便立刻逃之夭夭,徒留袁慎在身后纠结究竟要不要给她打酒——毕竟他很是好奇一个小女娘能对战争有什么看法。
袁慎回神,目光不受控制地瞥了一眼手边的酒坛子,反应过来又不禁气呼呼地抓着那几只酒坛子上绑的麻绳,一气扔进了箱笼中,眼不见心不烦。
“回府!”
… …
京都郊外,暮色四合,天上只有几点孤星,月亮已在乌云下躲藏多时。
身穿战甲的年轻小将翻身下马,面无表情地下达指令:“原地休整,明早进城。”
他身后十几名老兵立刻轻勒战马停下,其中一名准备解甲归田的伍夫长,将它们拴在了近旁的树干上。其余人生火做饭,各司其职。
伍夫长乐呵呵地坐在了年轻小将身边,烘着刚刚燃起的篝火慢吞吞地感慨道:“这么快就要年关了,也不知道殿下有没有说服圣上来年让她继续守在陇西。”
提及怀璋,年轻小将原本漠然的眼神肉眼可见地软了下来,“会的。”
“文佑小将军,”伍夫长乐呵呵地笑,“你这次回京,还是住长公主府吧?”
少年将军垂下眼,冷硬的脸部轮廓在温暖光线的映衬下平和了几分,有缩小的篝火燃在他眼底,像是无声的雀跃。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