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琴明白祂在做什么，命运的吸引越来越强烈，最终在幻境里那个披着战甲的影子将断矛插入怀王胸膛时达到顶峰。
屈原最后看向他，最后带着人的情感看向他。
那是殉道者的决绝，是蝴蝶飞过前便终幕的悲剧。
……
岑琴在旅程中醒来了。
屈原的污染仍然存在，他又是那副少年的样子。
喻向阳正娴熟地踹开包围上来的怨灵。
而后，就在他睁开眼的那一刻，怨灵消失。
屈原再次坐在了断桥上。
此刻祂却不再悲悯地安抚那些冤魂，而是撤开了结界，断了功德的供给。
人会因为信仰破碎而变老，神会因为信仰破碎而堕落。
屈原选了第三条路。
祂放逐了自己，在蝴蝶飞过前。
“菊花残，满地霜，花落故人皆已逝。”
如果是够有情趣的文人墨客，应该会在这儿吟诗一首。
突然颂诗声阵阵，所有人都更加警惕。
岑琴和佟和歌却上前一步，细细听着屈原的吟诵。
那是来自神的垂暮之言，告慰祂亲自超度的亡魂们，也告慰被祓除的自己。
《天问》。
他在质疑，他在反抗，他被放逐，他被灭杀，祂在追忆，祂在忘却，祂被镇压，祂被怀疑。
祂再没有初时嘶吼着的信仰了。
“无量天尊啊，屈原这是……”
岑琴硬生生将后半句感叹就着血吞了回去，拍开喻向阳想来搀扶他的手，自己挺直脊背，将少年的身形撑得像曾经屈原那般坚韧。
他听着，毫不在意污染和命运碰撞时的反噬。
恍惚间，汨罗江上似乎有蝴蝶飞过。
属于曾经的篇章即使如那般伟大也已恹恹落幕，改写未来的质疑声终是点燃了反抗的炬火。
喻向阳还不能够理解这一切。
等到他深谙时，他已经失去了太多。
……
岑琴没想到，他在战场上又见到了屈原。
屈原已经透明许多，但神智仍然清明。
而此时，他刚刚挥出那用半生铸就的一剑，记忆散乱，实力不济。
他走上了屈原败于半途的路。
但他们不同。
很多东西，重要的，不重要的，都有人替他记住——挣得一线生机的老陈队，等他回去的向阳，交好许久的归途老友。
他从不是一个人。
他向祂笑着，一如当年，灿烂辉煌，仿佛岁月无痕。
……
“哎呀，向阳，我真没什么事。”
丢了半条命被喻向阳当成瓷娃娃，岑琴是真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
他现在也不算是太弱，就是身体的亏空补不回来——灵魂滋养肉体，肉体回馈灵魂。
他撕出去一半灵魂，肉体自然也好不了了。
再加上为了增强小喻的实力，他们的连结下，他身体也是越来越弱气。
并不在意的他蹦着高打散了喻向阳的愧疚。
毕竟，白鹤有时候也是要借风滑翔的啊！
[彩蛋·有蝴蝶飞过]
蝴蝶飞过了。
祂飞过了深渊，飞过了旅社，飞过了汨罗江，但没能挽回所有。
祂看见玩弄命运的太阳被锁链囚于深渊折断双翼，看见散播梦境的巨龙被刺穿心脏沙漠里苦苦挣扎，看见祂爱的人污染缠身已看不出曾经的满心荣光，看见偷窥命运的术师被星星推拒再无法驱散迷雾，也看见反抗的旗帜被污染。
当星火坠落时，再无英雄，那他们，就必须成为英雄。
岑琴反而撑到了卫洵回来的时候。
他第一个迎着蝴蝶跑向深渊。
他看见了屈原死时，那天幕上，从深渊里飞出的蝴蝶。
祂将带来一切的转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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