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的身体本来已经年迈多病，步履不稳，加上种田劳耕，他深觉气力不撑。
这天，刚下了一场暴雨，林四觉得是个种薯仔的好时机，他又扛上犁耙，赶着牛过了河对岸的自留地，把六七分地犁松了泥土，准备趁着雨天把薯苗种上。
林四必竟年纪太大，耙完一块田地，已气喘呼呼，他坐在埂边歇息了一会，抽了一支卷烟。雨又沥沥下了起来，林四只好穿上用粽叶穿成的雨笠，赶着牛往回走。
这时，小河的流水又涨了，已经越过了桥面有半米多深了，水流比较湍急。
林四象平时一样，先把耕牛赶过了河，他自己扛着犁耙，把裤腿卷到大腿上，慢慢摸索着向桥面行过去，由于暴雨刚过，各座大山的溪流汇集猛冲而下，河水迅速猛涨，林四未行到桥中间，水流已经更加湍急了，而且有力地冲击着林四的双腿，林四脚板浮浮的突然一个踉跄，双腿站立不稳，连人带耙被冲进了桥下的河里。林四毫无准备，一下子被水流冲翻了，而且连续翻着跟斗，他穿着的雨笠被灌了水，重如千斤，雨笠的扣绳紧紧勒着他的脖根，他一下子无法动弹，水不断呛进他的嘴巴，他微弱地挣扎了一下，一下子昏了过去，任由水流冲走了。
村口的大树旁，刚好黄二婆种瓜回来，她看见林四一下子被水冲走，惊慌失措地大声呼喊：“快救人，四爷爷掉进河啦。”
“快，快，四爷爷掉河了。”村中很快奔出了几个年轻人。
“这儿，这儿掉下去的。”黄二婆连锄头也扔了，站在河边，急急地指着林四落水的地方。
噗通一声，有人连衣服也没除，直接跳进河里救人，可是水流太快，冲走的林四无影无踪。
大妞还未放学，林四婶闻声赶出了村口，自家的耕牛好象懂事似的，已经上了岸，自觉站在村头的龙眼树下，头朝着河水方向，眨巴着眼睛。林四婶拍了拍它，把牛绳拴在一根树根上，耕牛用嘴巴轻轻磨蹭了一下林四婶，眼睛泛着泪光，它甩着尾巴，蹄子时不时踢了踢地面，好象为主人的安全站立不安。
下河搜救的人越来越多，林四婶忧心如焚，她知道老伴懂游泳，可是已经八十岁的老人，走路都摇摇晃晃，何况掉进水里，水流又这么急，她忐忑不安地地跺着脚。
林四婶泪涕交加，站在河边上焦急地等待搜救人员的喜讯，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十分钟了，搜救的几个青年顺着弯弯曲曲的河流，反反复复地打捞，也没有看见林四的影儿。莫非老伴已被冲入大海了？林四婶不敢想下去，她步履蹒跚地在村口的堤边上徘徊。
这时，大妞也放学回来了，她听说爷爷掉进河里被水冲走了，眼泪刹那流满脸，她二话没说，把书包递给了奶奶，自己咚一声，跳进河里，顺着水流方向去寻找爷爷下落。其他人搜捞了个把时辰也没结果，只好陆续失望地上了岸。
大妞一边哭泣一边大声地喊叫着爷爷，她敏捷的身子在水底穿来穿去，她不放过河边的任何一丛杂草或藤枝，说不定爷爷会被这些草藤网住了身子。
“爷爷，爷爷，您在哪里？”大妞顺着几里长的河流找了个遍，她伤心地站在河中央，呆呆地张望着四周，幽蓝幽蓝的河流，蜿蜒如一条飘带，平时清澈温柔的小河，此刻又如一只狰狞的猛兽，它会无情地吞噬爷爷的生命。
大妞绝望又不甘心地，在水里每一个角落寻找爷爷的身影，时间过去了一两个钟，她预感爷爷已凶多吉少，不管怎么样，她要活见爷爷的人，死了也要找到爷爷的尸体。
大妞虽然精疲力尽，但仍然不肯放弃，在河转弯的拐角处，一丛庞大的刺毛竹生长在深水旁，带刺的毛竹枝零七八落，散搭在水面上，竹头是一潭幽幽的河水，阴阴森森的，这儿是水蛇出入最多的地方，平时连大人都不轻易来这儿摸鱼。
为了找到爷爷，大妞顾不了那么多，她潜下水底，钻进了竹子里面，她屏住气，睁开眼睛，仔细搜寻着，突然，她的身子让一把竹枝丫卡了一下，她用手抓住枝丫用力拉了拉，枝丫牵出了一堆连着线的干叶。
大妞又用力猛拉了一把，河水立刻荡漾起一阵混浊的尘腐，让她睁不开眼，她继续屏住气，潜在水底里，把树叶残枝一一搬开，摸到了两只浮肿的人脚。她吃力地拖着双脚浮出水面，爷爷戴着雨笠苍白的脸和浮肿的身子立刻展现她跟前，她大脑蒙了一下，立刻涕泗滂沱地把爷爷推向河边的沙滩上，帮爷爷解下了雨笠。
“爷爷，爷爷呀，您醒醒。”大妞痛心疾首地呼喊着，可是，爷爷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由于在水里浸泡时间过长，林四苍白的脸有些肿胀，大妞发现爷爷的脖子上有紫色的勒痕，是雨笠的绳子勒的，爷爷被水冲走的一瞬间，应该来不及解开雨笠才窒息而死的，如果不是戴着粽叶雨笠，熟悉水性的爷爷不会被淹死。
大妞捶胸顿足地哭叫，她伏在爷爷的尸体上伤心欲绝，爷爷走得太突然了，他什么也来不及说，他一直那么疼爱这个小孙女，可是，上苍多么残忍，竟然用这种方式，来不及向亲人说句告别。
“爷爷，您醒醒吧，您说过，等我周末，带我去山上取蜜糖的，爷爷，您说会给我掏很多个鸟窝……”大妞的哭声撕心裂肺。
几个出来寻找林四的村民，隐约听见大妞的哭叫声，循着声音，他们找到了大妞，看见大妞伤心欲绝地伏在林四的身体上哭喊，林四已经奄奄一息，直挺挺地躺在沙地上，脸色苍白得吓人。
大伙知道林四是没救了，尸身都已经泛白，见大妞哭得十分可怜，他们也纷纷陪着落泪。
“先抬回村再说吧。”柱子抹了下眼泪，示意大伙帮忙，大伙七手八脚，把林四抬回了村子，按习俗，断气的尸体是不能再抬回屋里，所以，大伙又在村口，帮忙搭了一个临时的灵堂。林四婶见到老伴的尸体，身子晃了一下，昏过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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