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林海难以入睡,他思绪万千,往事犹如昨日,若一切可重来,他愿一切静好。
可是,岁月蹉跎,一切却不能静好,难道是他酿成的苦果吗?
他睡着这张床,早已物是人非,披星戴月熬过的多少个春夏与秋冬,骨肉的分离与牵挂,让他惆怅满怀。
他抚摸了一下左眼,深陷下去的假眼球,让他心里感到钻心的疼痛,父母期待又沧桑的眼神,把他内心的失落刮得如此通透,徬徨的他,内心如一只钻地鼠,怕被见光,怕被谴责,怕被涶骂。
月黑风高,一丝凉风刮进了窗台,竹荷的魂屹立在窗子跟前,如一只巨大的魔影,她又爱又恨,用幽怨的眼睛在黑暗中看着他,她拖着长长的秀发,眼睛红红的,指甲很久也没修剪,又尖又长,她使劲摇着窗柱,舌头反复地吐出来又缩回去,她呜咽地哭诉着对林海的怨恨。
“林海,你竟然那么糊涂,缠上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生下私生子这么荒唐的事情,如今为了她抛弃父母抛弃儿女,我永远不可原谅你……”竹荷立在露台的窗前,如泣如诉。
此刻,仇恨包裹着的她象一个疯狅的厉鬼,仿佛要把林海撕掉。
林海根本听不见竹荷的灵魂在歇斯底里地吼叫。
“妈妈,妈妈。”大妞被妈妈的声音吵醒了,她悄悄起了床,上了露台,看见往日温柔的妈妈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在拍打着窗子,里面传来爸爸痛心疾首的啜泣声。
大妞轻声呼唤着妈妈,竹荷听见女儿天真无邪的声音,内心的邪恶被克制了一下,立刻变回生前那个美丽温柔的自己。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竹荷用双手拥抱大妞,因为镜子挂在大妞胸前,竹荷感觉自己没有象空气那样穿越,她真真实实搂紧了女儿,泪下如雨哽咽着。
“妈妈,您原谅爸爸吧?男人有泪不轻弹,您听听,爸爸在哭泣,料想他已后悔了。”大妞轻声安慰着妈妈。
”嗯嗯,孩子,我一想起你爸如此过份,我就无法容忍憎恨。”竹荷痛苦万分,想起丈夫枕边的人竟是丑妮,如今,为了她,又把眼睛毁了。
“妈妈,您安息一下吧,来这块镜子里面,它可以令您心明如镜,放下怨恨吧,妈妈。”大妞把镜子在妈妈面前晃了晃,竹荷的魂影依依不舍地缩小,回了镜子里面,大妞用嘴吻了吻,把布条包上。
她不敢惊动哭泣的爸爸,蹑手蹑脚下了楼梯,爬上床去睡,这时,熟睡的妹妹小妞刚好翻了一下身,把一只脚压在她的镜子上面。
“真是顽皮的小丫”大妞听见妈妈怜爱亲切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在睡梦中,看见妈妈一直抚摸着她们的头,哄着她们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儿子,起床洗脸准备吃饭出发了。”林四婶端着一盘温水,蹒跚地上了二楼,林海听见母亲的声音,打开房门,看见年过七旬的老母亲,亲自端着热水给自己洗脸,林海难以抑制自己内疚和不安之情,他接过母亲的盘子,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些。突然,他双膝一跪:“妈,儿子不孝,连累您受苦了。”林海悲恸地大哭起来。
“儿子,快起来,年轻人谁没做过错事?现在不错的也错了,一切也无法回头,干脆好好生活,活出个样子才是最重要。”林四婶哽咽着心痛地扶起儿子。
“妈,我是错了,彻底错了。”林海捶胸顿足。
“儿子,洗把脸吃早饭吧,这次小妞和狗子跟着你,你一定尽父亲的责任管教好她们,大妞留这儿,你不用担心,我和你父亲豁出去也保护她成长,你不用担心,我们在这儿,左邻右里都会关照下。”林四婶怕儿子有牵挂,不停地安慰儿子。
“嗯嗯,我知道了,妈,您和父亲一定好好保重身体,两个孩子我会照顾周全的。”林海说着,用毛巾洗了把脸,又用面镜子照着,矫正了一下假眼球,然后,跟着母亲下楼吃早饭了。
小狗子和小妞知道要跟随爸爸到外地去读书,他和妹妹先收拾好了两大袋衣物行襄,大妞心里很难过,她舍不得哥哥和妹妹,可是她又不能阻止大人的事情,她想把妈妈那面镜子让哥哥戴着,这样,妈妈的灵魂也会保护她们。
但是,令大妞头痛的是,哥哥和妹妹不是阴阳眼,他们既听不见妈妈的话也看不见妈妈影子,加上,妈妈的魂魄不可以远行,万一不小心的话就会魂飞魄散,永不超度。
“哥哥,妹妹,我很想念你们。”大妞搂着他们不放,平时兄妹仨一起上学,看牛,捉谜藏,游泳,都形影不离,现在突然要分开,多么伤心难过。
“妹妹,你在家好好读书,照顾好爷爷奶奶,一放假有空,我和妹妹马上回来的。”小狗子拭去妺妹腮边的泪水,无限疼爱地说。
“小妞,你要听哥哥的话,多吃饭,把身体吃得棒棒的,放假了就跟哥哥回来看爷爷奶奶呀。”林四婶一边帮忙收拾东西一边叮嘱着小妞。小妞不住点着头,她好象有太多话要跟姐姐说。她心里也放不下爷爷奶奶,必竟,她是爷爷奶奶养大的。
林四夫妇满怀心酸,把他们爷仨送出了村口,村里的的大人小孩,知道林海回来了,都纷纷走出来张望,林海不敢与任何一个人打招呼,他轰动一时的风流事在人们的脑海中还没有淡去,他羞愧自卑,堪至无地自容不敢面对父老乡亲。他一边行一边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匆匆走出了村闸,小狗子背着个大布袋,里面鼓鼓的,他和妹妹一步三回头向村口的爷爷奶奶挥手告别。
看着她们的影子渐渐缩小远去,大妞忍不住哇一声哭了起来。林四婶和老伴老泪纵横,她们呆立良久,才惆怅失落地带着大妞怏怏回去。
黑脸煞等林海前脚一走,她后脚马上就到了林四婶的家去了。她非常猖狂地备了一些蜡烛香纸之类阴人用的东西,她把这些东西堆放在林四婶的房子边上,燃烧起来,一边口里念念有词地诅咒:“儿子啊,你若有灵就跟林海去报仇吧,让这对狗男女不得善终。”
林四婶看见黑脸煞这么歹毒的行为,正想上去论理,林四沉着脸拉扯了她一下:“何必跟她一般见识,任她撤泼吧。”
林四婶没有理黑脸煞,黑脸煞骂了一阵,又在纸灰上浇了半桶隔夜人尿,气狠狠回去了。
林四婶见两个孙儿离开了身边,心情十分失落,老泪一直抹个不停。他们确实是年老了,什么事都有些力不从心,他们更无能力和黑脸煞纠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