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斌身体感觉越来越不舒服,抵不住母亲黑脸煞的再三强求,找了个时间,在丑妮和林海的陪同下,去镇上做了全身检查。
结果一出来,竟是肝癌晚期,丑妮大惊失色,虽然生活上完全依靠了林海,林斌愚厚不作为,但林斌患绝症的事实,还是让她措手不及。
丑妮在林海面前可怜兮兮地哭着,林斌住院要治疗的钱她也没底,这时候更需要林海的资助。
林斌见媳妇哭哭啼啼,相当感动,心里还牵挂着丑妮娘儿仨,也不舍得就此离开,所以他也想努力治疗。
林海帮他垫了一万多元医药费,黑脸煞又东借西挪凑够了两万给他住院。
“谁是病人家属?”医生拿着病危通知走了过来。
“我是,病情有进展吗?医生。”丑妮站起来。
“嗯,签个字,出院回去,他想吃什么,尽量满足他吧。”医生目无表情。
“哦,那……?”丑妮她不大识字,半信半疑签了字。
林斌一直打着止痛针,他这身体已经病入了膏盲,花光了几万元积蓄,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吩咐家人把他接回去。并一再叮嘱说有什么想吃的,尽满足他吧,言下之意不超过一个月了。
林斌回到家里,躺在床上,被病痛折腾得骨瘦如柴。他连粥水也吞不下了,已经痛到奄奄一息的地步。
林斌惦挂着小豹子,偶尔清醒的时候,老是叫豹子去他床前说上两句,让他多瞧几眼,可是丑妮就是不让小豹子挨近他,怕他传染病菌。
“媳妇,小豹子呢?让我再亲亲他,我的儿子,爸要走了,你要听话。”林斌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唯有想起小豹子俩弟兄,他的声音才特别洪亮。林斌至死也不知道,这儿子是林海的,他的媳妇一直背叛了她。
“我想吃个软糖。”一个月仅剩几天,林斌有点回光反照,喃喃开口要求媳妇给他糖吃。
这一个月,丑妮照顾林斌的病,上下折腾得也精疲力尽,她也很久没有和林海约会了,她心里倒有些挂念,而对丈夫,她却心生不耐烦,见丈夫要吃糖,知道他时日也不多,心想就尽量满足他吧。于是,丑妮找上林海托他去墟买,林海没推辞,一声不响把糖果买了回来,但林斌已等不及,脚一伸断气了,结果死前糖果没吃上。
在当时农村,觉得这种病带有传染性,人们都很避忌。
村子里除了林斌的几个亲兄弟帮忙,似乎没什么人肯走近,守丧的场面寥寥无几。
黑脸煞一听儿子走了,真是天旋地转,她眼前一黑,牙关一咬,昏过去了。她身子硬硬直直的,两拳紧握,一副十分吓人的样子。左邻右舍的妯娌见状,急忙七手八脚把她抬到床上,用了药油慢慢把她弄醒。
好一会儿,黑脸煞才恢复神志,她脑海闪过儿子已死的现实,呼天抢地嚎啕大哭起来。
“苦命的儿呀,好命苦的儿……。”人还未见到,先听见凄厉的哭声由远而近,黑脸煞复原了一下元气,拄着拐杖,蹒跚地一步一哽咽,从村口一路往丑妮这边哭来。
众人怕她支撑不住,赶紧把她拦着,按当地风俗,儿子死了,父母是不能见尸的。
黑脸煞哭得死去活来,她想见儿子最后一面,但挣脱不了众人的阻拦,硬生生把巷子的一块泥地,跺出一个深圆的小坑。
黑脸煞这会不是哭竹荷的假惺惺,她是情真意切,悲痛欲绝。儿子才三十几岁,年纪还轻轻的,两个孩子还未成人,这一走,让她撕心裂肺的疼痛。
黑脸煞虽然后来又生了三四个孩子,但对林斌,始终有着愧疚。
林斌到死眼睛也没闭上,因为他还有牵挂。守孝的场面零零丁丁,有点凄凉。小豹子兄弟俩全身披麻戴孝,跪在那儿。小虎子哭声也并不十分悲伤,他出神地注视着父亲,神情有点麻木。丑妮也跪在那里,哭声有一搭没一搭的,她的精力有点尽了,是被生病中的林斌折腾尽的。小豹子跪在她旁边,时不时想站起身去摸父亲,他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亡,好奇地想探个究竟。但让丑妮及时扯住了,小豹子忍不住委屈地大哭起来。
有几户人家的门缝或窗口,几双奇奇怪怪的眼晴,正悄悄注视着丑妮的一举一动,那是林庆嫂和林球媳妇这些人,在她们的脑子里,不多不少都藏着林海和丑妮的风流韵事。
林海为林斌的丧事忙上忙下,明里,林斌算是堂兄,得帮,暗里,丑妮是他的心上人了,更要帮。
整整折腾了两天,林斌的尸体总算下了葬。送走了丈夫,看着空荡荡的房子,丑妮有点惆怅和失落,林斌在的时候,她那么讨厌,但现在走了,她反觉得,他的愚钝也曾经让她快乐过。现在,除了林海是她的精神支撑,她什么也没有,然而,黑脸煞还不知道真相,哪一天,知道了,如何是好?丑妮不敢往下想了。
这几天,林海如坐针毯,丑妮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他不能在她身边安抚她,以前林斌在的时候,丑妮找各种借口,瞒过林四婶,过来和他约会。而这几天,丑妮戴着孝,是不能上他家来的,怎么办呢?在林海心里,既然小豹子是他的,现在林斌走了,得要靠他来照顾她们母子仨。可是,这个封闭的山村,他和丑妮的关系,真可以公开么?在黑脸煞的眼底下,真可以夫妻相称,可以两个家合并一起共同生活么?他想也不敢想,后悔做错的只能错下去了。
林斌刚过了头七,林海实在等不及了,晚上,看见家家户户都熄灯睡觉了,他便蹑手蹑脚去敲丑妮的门。
丑妮正要入睡,听见熟悉的脚步,知道林海来了,她心中一阵暗喜,赶紧起床把油灯点亮,小豹子睡得正香,另一张小床上,独睡的小虎子也闭着眼晴,丑妮帮他盖了盖被子,以为他睡着了,放心去开门让林海进来。
“担心死我了。”林海见了丑妮顿生怜惜地看着她,或许,林海是比较重情义的人。 丑妮凄凄切切地哭泣起来:“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怎么办嘛?”
“放心吧,我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我要娶你。”林海拍着她的背,细声而坚定地说。
“娶我?”。
“嗯,我们去镇登记结婚,光明正大在一起”。林海表情坚决地点头。
“不行的,现在婆婆还不知道,这样一公开,她肯定气得拼命。”丑妮哽咽着摇头。
“你也不用着急,我们慢慢想个办法,跟二母说下,两个家凑合一起,也有个照应,时间一长,她也会想通的。”林海仍然很果断地安慰着。
丑妮还是不住摇头,她很清楚婆婆的为人,她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丑妮不知道,她们的话让小虎子偷听了,他人小机灵,有响声就吵醒了,但他佯装睡着,林海和丑妮说着悄悄话,他用被子塞满耳朵。
小虎子决定天亮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奶奶。丑妮哭了大半夜也累了,沉沉的睡过去。林海怕天亮有人看见,赶紧在夜色的掩护下溜回了家。
第二天,丑妮到婆婆黑脸煞那儿作个问候,自从林斌死后,黑脸煞悲伤过度,一直卧床未起。
黑脸煞病怏怏的样子,脸色很煞白,说话有气无力,这两天刚刚恢复点元气。丑妮进了门,正要开口请安,黑脸煞突然从床上坐起,举起拐杖,狠很打在丑妮头上。丑妞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滴血从头皮里淌了下来,粘在嘴角上。
“你个贱人,好大胆,竟然背着我干出这样败坏门楣的丑事,枉得我儿尸骨未寒,你这两个贱人,我要把你们沉河解恨……”黑脸煞脸色气得发紫,嘴角白沫四溅,样子激动得发抖。
原来,天一亮,小虎子真跑去告诉他奶奶了。黑脸煞一听,这还了得,本来她儿子这么年轻患病去世,她心里已经对丑妮充满了不满和憎恨,觉得是丑妮命不好克死了他儿子。
丑妮听了黑脸煞一顿谩骂,知道婆婆已经知道真相,觉得理亏,不敢还嘴,用手捂着伤口,一路痛哭着往家跑。
黑脸煞这回不肯罢休,拄着拐杖,身子看上去非常虚弱,踉踉跄跄地追着丑妮的背影,一字一句地哭诉着,她人还在村头,但村尾已经听见她的谩骂声了。
“你个挨千刀的,你们真是厚颜无耻,丈夫死了不够七天,你就耐不住勾野男人,我要把你们沉猪笼,大家出来看看,她们脸皮有几厚……”黑脸煞刚大病初愈,说话虽然有点喘,但声音非常尖锐。
村中的人,听到哭声和谩骂声,赶紧三三俩俩从家里钻出来看热闹。丑妮被骂得无地自容,双手捂着脸,哭着跑回自家房门,甩手把门关上,在里面反了锁。
丑妮把追过来的黑脸煞和豹子虎子他们,挡在了门外面。黑脸煞还不解恨,用拐杖敲打着木门,她恨不得把丑妮生吞活剥,儿子都不在了,她也不怕家丑外扬,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气,这么败坏门风的事竟然发生在儿媳身上。当然,她不知道豹子是林海的,否则,黑脸煞一定会被气死。
丑妮在里面嚎啕大哭着,小豹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奶奶会发这么大的火,听见妈妈在里面哭得如此伤心,小豹子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小虎子觉得自已祸闯大了,双手不自然地反复搓着裤袋,眼晴时不时瞄了一下门把。
黑脸煞骂到声音嘶哑,也累了,才慢慢转身回去,丑妮在房间里面,也突然安静了。渐渐,村口那边,黑脸煞断断续续的骂声也停了。
人们也从巷子里慢慢散去,林庆嫂听见了幸灾乐祸:“哼,吃得咸鱼抵得渴,这回看如何收场。”她愠怒着脸色,嘴巴合拢起来象个收紧的口袋。
林海偷偷站在二楼的露台上,一直注视着丑妮这边,他看见丑妮哭着把自已关在房子里面,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傻事。刚才黑脸煞骂得凶,他也不敢露面,只得焦急地向豹子打手势,示意豹子去敲门,小虎子看见林海在那儿使眉弄眼,他无动于衷,也不去推门,站在那儿用脚踢着小石头。
许久,小豹子才反应过来,叫喊着妈妈,拍打着门板,脸上开始挂满了泪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