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哭得梨花带雨,一双氤氲着水雾的杏眼看向周少蕴。抽噎道:“大人,求您救救我。”
周少蕴心生警惕,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还没等他问,便又听她道:“民女是茶馆老板的女儿,冯衙内去喝茶时看到民女,便要强娶民女为第三任续弦。民女知道,您是丞相大人,当年您来许州时民女见过您。求您救救民女罢!”
不待周少蕴说什么,便听得后面上来的姜温如冷冷道
姜温如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少女看着面容冷峻的姜温如,瑟缩一下,哭着看向周少蕴:“民女是翻窗进来的,冯衙内派人看着民女,民女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求您不要把民女交出去。”
与姜温如一起上来的宋无咎道
宋无咎我们与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帮你?你为什么知道我们在哪个房间里?
宋无咎不是什么烂好人,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显然,姜温如和周少蕴也不想多管闲事。
周少蕴虽对冯衙内的所作所为感到气愤,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怜悯帮助一个陌生人。
那少女看着三人都没有帮她的念头,将头埋在臂弯里,她内心暗道:你们不帮我,没关系,有人会帮我。
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动乱。三人看向窗外。一衣着华贵,丰神俊朗的男子躺在地上。他的脖颈处中了一刀,往外喷涌着鲜血。他的双眼外扩,渐渐涣散,已是死亡之兆。而距他不远,一死去的年老男子也躺在地上,身上有许多血窟窿,他的手边,是染血的菜刀。
那少女无声笑了笑,抬起头,仍是满脸泪水。她站起来,向窗边走去,三人往后挪步,给她让出视野。
她像是好奇地往窗外看去,忽然,她捂住嘴,向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道:“那,那不是冯衙内吗?”随后,她又狂喜起来,嘴里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我不用嫁了……”
她转身跑了出去,留下静静看她表演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周少蕴问爱演戏的姜温如
周少蕴温如,她演得是不是有点儿假?
爱演戏的姜温如给了“同行”一个中肯的评价。
姜温如确实是有些假,但一般人看不出来。
周少蕴忽略掉后半句,猜测道
周少蕴此事应与她有关。
姜温如我也这么觉得。
宋无咎行了,别管与她有关没关。总归与我们无关。
宋无咎心里冒酸泡,为什么周少蕴要问姜温如而不问他?他也看出那人演得假了。
周少蕴嗯,与我们无关。但我们可以看看后续发展。
于是三人并排趴在窗边,看后续。周少蕴觉得这俩人是不是商量好了,让他在中间,他们一左一右夹着他。
不待他多想,便看见一四五十岁的男子走到那死去的冯衙内身边,面上没有一点儿悲哀,隐隐还有点儿放松。
周少蕴指着他,向两人解释
周少蕴那是许州知府,七年前我来许州办事时暂住他府上。那时还未听过他儿子娶什么替身的事,应当是他给压下去了。现在看他这样,恐怕早对他儿子不抱希望了。
他刚说完,便听下面许州知府淡淡对随从道:“将衙内尸骨收敛,告诉闲雅茶馆的老板,他女儿与衙内婚事取消,再送他们些金珠宝贝做补偿。”
那随从道:“可是衙内是为了追出逃的那个女子才被这商人家的老仆趁机杀了。”
许州知府冷冷道:“那是他自己做孽。要不是我在他娘死时发死誓什么都顺着他,无论他做什么错事都包容他,我早亲手杀了他了。如今好,他死了干净!”
说完,他甩袖离去。
趴在窗边的三人看着这后续,有些出乎意料。
周少蕴这后续着实无趣,咱们下五子棋罢。
左右两人怎么会不同意呢?
――――闲雅茶馆
近日因为老板要嫁女儿,这茶馆好多天都没营业了。今日开门,也有些冷清。只一老人坐在桌边,捧着杯苦茶,不时发出哀叹。
“爹,我回来了!”少女声音如莺啭。
老人抬头看去,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又呷下一口苦茶,才相信是自己女儿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冯衙内……”
不等他说完,少女开心地道:“爹,冯衙内死了,让他第一任妻子的老仆给杀了,我不用嫁了!”
老人却没那么开心,他担忧道:“知府那儿……”
“老板,我们衙内死了,知府说他与姑娘的婚事取消了。这些金珠宝贝算作补偿。”老人的话再次被打断。那随从说完,把金珠宝贝放下便转身出去了。
“哎呀,爹,你就放心罢!没事了,什么都过去了。”少女晃晃老人的袖子,撒着娇。老人也渐渐放下心来。
“行了,别晃了,你爹我还没吃饭呢,快去做饭!”
“好,去做饭。”
父女俩又恢复往常相处的模样。
那少女安静地切着菜。谁也不知道她曾与那商人家的老仆约定好,她引冯衙内出去,让老仆伺机报仇,杀了冯衙内。
至于在周少蕴他们房间内,她本是随便躲进去的。房间隔音效果不好,她能听到下面人们谈论的声音,她对那些说她可怜的人感到不屑。后来周少蕴走到门前,她听到声音,便装哭。等周少蕴推门进来,她一眼便认出他是丞相。其实对杀死冯衙内退婚这事,她心里也没十足的把握,若是冯衙内死了,知府追究她的责任怎么办?她也在赌,赌知府对自己儿子的失望程度。
看到周少蕴,她便想到一个让她有十足把握的好办法――让丞相对她起怜悯之心。
可她没想到周少蕴是那般冷硬心肠的人,还有他身边那两个人,也是铁石心肠。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了,好在,她赌对了,知府对他儿子已经失望透顶了,冯衙内死了也没有追究她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