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凌冰醒来时，她正躺在一张纸板垫成的床上。好吧，那根本算不上床，只是一张薄薄的纸板铺在地上。

来来往往的人群或哭喊或紧张的走进了这个小小的避难所。

“醒了就快起来！给真正的病人让位！”

一个有些微胖的妇女向着凌冰喊道。她的声音很粗，脸上的肉都有些颤动。

“……好…”少女缓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起身接着站了起来。又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放到了纸板“床”上，看不清面容和性别嘴里只是呜咽着发出了充满绝望的声响。

凌冰能感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眩晕，她蹲下身来将头埋入膝盖。

周围尽是绝望与疯狂。

不断有人被抬进来，不断有人走出去。那个微胖的中年妇女也不断的将一个个伤者放到临时搭起的“床”上。

“来个人！帮忙把这些东西铺起来！”一个少年向着人群里喊着。他挥动着双手身旁有一堆的纸箱子。

“我来！”她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是已经比起其他人的状态好了太多。

“好！诶……是你呀。”棕色头发的少年看清了凌冰的容貌愣了一下“你就是那个很幸运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

“张井！！！”

另一个男人向着棕发少年喊着，他的背挺得很直，后面还背了一个小小的女孩。那女孩禁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如霜，身上满是血污。

“来了！”叫张井的棕发少年跑到了男人旁边将小女孩接了过去“嘿！你先把那些纸箱子铺平成纸壳子然后放地上就好！”

凌冰向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她将所有的纸箱铺平瘫在地上，又有许多人被放了上去。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伤痕累累陷入昏迷的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凌冰拿起了那唯一一张桌子上的药膏抹在了伤员的身上，可惜无济于事。那人的胸腔大幅度的活动像是想要将所有空气吸入肺中。

这里躺着的许多人都是这样，他们的皮肤干裂褶皱…有几个人躺在纸板上睁着眼，那眼球被一层厚厚的白色物质所笼罩着像是死人一样。

“他们…”还活着吗？

少女没有说出接下来的话，这里伤员的状况都有些太蹊跷了些。明明最大地震没有过去多久却有一大堆人变成了这样。

而且似乎都是一样的症状。

每一个人都在大口呼吸着空气面色痛苦。棕褐色的血污几乎遍布在帐篷的各处。

一道道阴影无限次的闪烁消散。

等等…………阴影？

“来来！那个女的来！别搁哪傻愣着了！！！”

粗粝的声音将凌冰的思绪打断，她转头便看到那一个个被重新送过来的伤员……他们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

“来啦！”

她的力气并不算大只能勉强将病人一个个的拖到纸板上。

这样密切的接触让她更能看清伤员的状况……

棕灰的面孔上沾满血污一双敷着白膜的大眼朝向帐篷顶端，大口呼吸着空气时不时还抽搐几下。

凌冰深深吸气，她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当场吐出来。但一股淡淡的腐臭还是萦绕在鼻尖。

是生是死？

终于将伤员布置好时，被送进来的人也少了不少。

已经疲惫不堪的凌冰找了个地方休息一下。张井——那个第一个和凌冰说话的男孩也坐在了她的旁边。

“呼……这里实在是太忙了……城中村里的灾情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呢……”

也许是因为气氛有些凝重，张井猛灌了几口水后就与她搭话。

“嗯……很严重……”凌冰环顾四周，并没有仔细听男孩的话。她仔细搜寻着躺在地上的人与人与人。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她没有看到任何类似于母亲的身影。

“只是一点点的时间，这里就与以前毫不相同了！我甚至无法从废墟中看到它们原本的模样了……”

张井十分沮丧“我的一个好朋友就在这个城中村探亲结果……”

“城中村？”这是凌冰第二次听到这个词语了。

“对啊？怎么了？这片废墟以前不是个城中村吗？”张井十分疑惑，他接着说“我们就是在这里找到你的……话说……你是真的幸运…”

“没有受重伤，也没有得怪病……晕倒的地方还恰巧是这里唯一一片比较平整的空地。”

“……哈？”

凌冰已经懵掉了，哪怕记忆再怎么差她还是知道自己昏迷前是在哪儿的。

之前她明明在小区里为什么突然就出现在了城中村呢？

“是吧！你真的算是幸运……”

张井转头看向一旁，那一片躺满伤员的地方。他的视线固定在了一边，凌冰顺着张井目光望去发现了一个已然没有太多气息的男孩。

与其他大口呼吸的人相比他的状况格外引人注意。死亡的气息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他就是……我的那个朋友。”张井指了指那个和他差不多年龄的男孩，神色颇为痛苦“……他们说他已经…………救不回来了……”

“我的妈妈也是……我看着她……”凌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转而换了个话题“有人能治这种……怪病吗？”

“有……但是那些救不回来的人也回不来了……”

她不再说话，任由张井自言自语下去。

嘈杂慌乱的人群时不时传来几声哭声，极其细微的呜咽然后就再也没了生息。

避难所里已经步入了正轨，至少已经没有伤员再被送进去了。

男男女女被放在一块像一片布上血污的泥墙。

面对灾难时，人类就像蝼蚁一般脆弱。不分高低贵贱都被碾压在了黄土之下。

“艹！那群饭桶是瞎了还是聋了！”

男子气不打一处来，凌冰知道那是刚刚叫张井的人。如果再没有专业人员的帮助这里的人即将像张井的朋友一样再无生气。

“这里的的地形有些难过来，能治这种怪病的人也少……”

“那我们就在这儿看着吗？！那些家伙全在那些大城市！我们这种小地方就连一个能救人的也没有！”

“反正肯定有人来嘛……”

“得病的又不是你！”

这里未免也太过混乱了。

凌冰头疼的闭上眼，忍不住开口“你看到了吗？”

张井望向她：“什么？”

“阴影……”

在她眼中世界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阴影。

像是鲜明的分割线一般，将她所分隔。

阴影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