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来得很快,胤禛刚刚起身不久,传旨的太监就已经到了府上,恭恭敬敬传了旨意,又急急忙忙地离开。
“爷,昨儿个都进了腊月,这个时候去山东,不到年儿根怕是回不来了。”苏培盛拿着圣旨,苦了一张脸。
“你这奴才,爷的差事爷还没什么,你倒抱怨起来了,不然你留在府里,省得耽误你过年。”
“爷,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去正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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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听到前院接了圣旨,福晋立刻传了话,免了各院的请安,坐在正厅里等着胤禛过来。
“妾身见过爷,爷吉祥。”
“福晋不必多礼,起来吧。”
一个躬身施礼,一个伸手虚扶,此刻的情形倒真的如外界传言一般,四贝勒和福晋感情甚笃,相敬如宾。
垂眸看了眼手边的热牛乳,胤禛缓缓开口:“福晋,刚才皇阿玛安排了差事,要爷到山东去安抚灾民,爷想最迟后日一早就动身,也好赶在年前回来。”
乌拉那拉.琳琅稍稍愣了一瞬,随即马上恢复了过来:“皇阿玛器重爷,是妾身的福气,爷只管在外面当差,家里的事交给妾身就是。”
“你管家,爷放心。”
“让爷没有后顾之忧,是妾身的本分。”乌拉那拉.琳琅低头笑了一下,端庄得任谁也挑不出错处,“爷这次去总得二十多天,妾身想让两位妹妹随行伺候,爷的意思呢?”
胤禛原本想要拒绝,凤目流转间突然又起了一个念头:“不过二十几天,没人伺候也不打紧,可既然福晋说了,想必心里应该有了安排?”
“其实妾身也还没想好,就说出来和爷商量一下了。”
“好。”
乌拉那拉.琳琅端起茶抿了一口,用手帕轻轻沾了沾嘴角,状似沉思了一会儿。
“府里数小钮钴禄妹妹年纪最小,正是好玩的年纪,就算她一个。按说李妹妹伺候爷的时间最长,也沉稳贴心些,可她还得照顾孩子,抽不开身,不如就让耿妹妹一起去。”
“小钮钴禄氏年纪小,可耿氏也不大,让她们两个跟着,爷怕是还要分心照看她们。”胤禛说着,蹙了下眉头,“福晋刚才说李氏跟在爷身边久,可又去不了,那不如就换成宋氏。”
“到底还是爷想的周到,那妾身这就去传话,让小钮钴禄妹妹和宋妹妹收拾行李,后天一早和爷一起出府。”
“抱月斋那就不必派人去了,前几天不是报了病,爷一会儿过去看看。”起身,抖了抖袍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爷还有些事,明天再来福晋这里。”
“恭送贝勒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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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刚回到书房,十三阿哥胤祥就到了前院,和往常一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四哥,听说皇阿玛要你去山东?”
“多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的。”胤禛埋怨了一句,起身迎到了门边,“你这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就为了这个?”
“不为这个还为了什么?这都快过年了,皇阿玛也真是的。”
“你这个嘴啊,小心给自己惹出麻烦。”
兄弟两个人分别落座在桌子的两边,胤祥的头微微靠近了些,说道。
“四哥,山东这一趟您心里可要有个准成。”
胤禛悠闲地给自己和胤祥倒了茶,指了指茶盏:“这茶我喝着还不错,你尝尝。”
“四哥,今天朝上太子和皇阿玛为了让你去山东的事,还争了两句,你就一点儿不担心?”
“担心有用吗?太子那个脑子怎么能明白皇阿玛的苦心?可怜皇阿玛为他费尽了心,偏偏他还不领情。”
“四哥,您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皇阿玛把我宣进了宫,就和我说了山东的差事,你知道皇阿玛最后说了什么?”
“什么?”
“他说,我去山东只是安抚灾民,他说,让我回来之后和太子商量对策。”
“皇阿玛是这么说的?呵,”胤祥冷笑一声,“那太子今天对皇阿玛说的那些话,可真是扎皇阿玛的心啊。”
“太子说了什么?”胤禛嘴角带笑的问道,长指把茶盏送到了嘴边。
“太子的意思是皇阿玛已经和他商议了对策,为什么又突然安排别人插手。”
“皇阿玛应该是事先和他说过,不过以太子的性子,我都能想到他说了些什么。”
“四哥什么时候要做算命先生了?”
浅抿了一口茶,胤禛嘴边的笑容越发大了些:“自从皇阿玛赐死了索额图,太子就一直觉得皇阿玛是在有意打压东宫的势力,如今有了能砍老八一刀的机会,他还能放过?”
“那四哥你的意思是……皇阿玛并不想动哈静文?”
“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在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下就要动,太子这样激进是犯了皇阿玛的忌讳。”
胤祥皱紧了眉头,不解地接着问道:“那为什么要让四哥你去?”
“太子到底是太子。”胤禛突然冷了声音,起身推开了窗户,冷风没有阻隔直直地扑进了屋里,“皇阿玛的威严不容挑衅,但太子是他亲手带大的,怎么会轻易就失了他的心。”
“皇阿玛会杀索额图是恨他调拨父子关系,但皇阿玛一定会再为太子找到一个可以让他放心的助力。”
胤祥抬头望向说话人,阳光从窗口射入,为男人勾出了一圈金色的光圈,也衬得他的身影多了几分寂寥。
定了定神,才开口说话:“难道……皇阿玛想让四哥帮太子?”
“一个身份不低,有没有外家助力的皇子,还会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
“四哥……”
“他是太子,生下来就应该是正直高贵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总得有人带他去做。”
“四哥,你这些年受苦了。”
“十三啊,你看看这府邸,还有皇阿玛的紫禁城,雕梁画栋,殿宇巍峨,可其间有多少人的血泪,你我可以自由来往的土地,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有权力踩上一脚,我哪有资格说一句苦。”
风从窗口不断的涌入,落在胤禛的脚边,裹挟着袍服的下摆翻滚着,胤祥盯着他的背影,心底一个感觉慢慢变得具象。
他的四哥,是生下来就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