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下一颗炸弹的正院,此时也是乱作一团,刚送走了来请安的一众女眷,福晋就砸碎了桌面上放着的一套釉下彩瓷器,原本精心打扮的脸上也显出了滔天的怒火。
“这些人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把本福晋耍得团团转!”
屋子里的人都吓得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但也不能放任福晋,且不说盛怒之下说出什么被有心人听去,就说万一贝勒爷去而复返也不好交代。
海嬷嬷叹了口气,上前俯身抱住了乌拉那拉氏气急而微颤的身子,轻声说道:“福晋,您是贝勒爷的福晋,是这府里最尊贵的女人,您要冷静啊,”
“嬷嬷,嬷嬷,我好想、好想大阿哥啊,我的晖儿啊,要是晖儿还在,我怎么会答应让那个小贱人进府。”
“福晋,噤声、噤声啊福晋。”海嬷嬷紧紧抱着自己从小带大的主子,禁不住老泪横流,“福晋,大阿哥已经走了,您要打起精神,只要您养好身子,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不甘心,我不甘心,为什么爷这么快就忘了我们的大阿哥,而我还得为再有嫡子费心思?”
海嬷嬷颤抖着伸手擦掉乌拉那拉氏的泪水,将唇紧贴到她的耳边,轻声却坚定说道。
“福晋,那贱人要是听福晋的话就好,若是不听,老奴拼了命也替福晋除了她。”
厅堂里人心惶惶,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小内侍顺着阴影溜出了正院,在花园里转了个弯后径直朝着前院而去。
“爷,小顺子送信来了。”
苏培盛躬身进了书房,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白纸信封放在了桌上。小顺子是几年前放到正院的暗哨,可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用上。
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捏起信封,一目十行,凤目中的冷意却越发明显,脸上的神情也如霜雪般清冷。
照现在的情形看来,隆科多先是把手伸进了皇子后院,又算计了皇子福晋,可这条老狐狸向来趋利避害,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况且若真的是隆科多背后想要做些什么,又怎么会这般轻易就被人查到?
反常,太反常,而他胤禛从来就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反常。
尽管那丫头没有挑明,但既然说是为了弟弟,想来她进府并不是情愿的,那是谁逼她呢?
是为了什么不惜手段也要送她进府呢?送她进府的人又有怎样的图谋呢?
莫名的,那丫头倔强的小脸横冲直撞地出现在他脑海深处,让他不由地生出了几分烦躁。
这丫头向谁借了胆子,竟然敢当面表达出对他的不屑,就算是个旗人家的女儿,进府做个侍妾就这么为难?不想进他的院子,那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进小丫头的眼?
眼光越发凌厉,整张脸上都是欺霜傲雪的冷意,胤禛周身散发的寒气让书房里的空气比冬日的北风更加凛冽。
苏培盛小心地呼吸着,害怕突然一声扰到自家主子受到池鱼之殃,心里不停地埋怨同心做事磨蹭,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竟然拖拉了这么久。
眼看着马上就到了用膳的时间,可这样的贝勒爷谁能请的动?
或是今天都没有结果,那晚上主子还去不去正院?
自从有了福晋,初一十五,贝勒爷还没有不给福晋面子的时候,自己若是会错了主子的意,一顿板子估计是少不了了。
前天下的雪还在,屋檐下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晶反射着并不耀眼的阳光,在廊下的墙体上晕出一个个五彩缤纷的光圈,光圈流转间见证着时间的流逝。
终于,门外传来了同心报门的声音:“爷,奴才回来了。”
“进。”
“爷,奴才奉了爷的命到多宝斋,那的伙计给奴才指了钮钴禄姑娘的家,果然姑娘的弟弟得了重病,多亏了典仪凌大人的帮衬才有钱治病。”
“典仪凌大人?钮钴禄.凌柱……”
“爷,奴才还听说了一件事情。”
“说。”
“隆科多大人回府之后先是和佟大人密谈了一会儿,然后被佟大人狠狠地用家法教训了一顿,听说是为了个侍妾。”
“侍妾……哼!为了个侍妾不惜搭上自己设局,爷这个舅舅还真是个情种……”
依旧是不辨喜怒的清冷声线,完美掩盖住了心中眼底的波澜。
果然这一切算计都和他后院里那位也出自钮钴禄家的格格有关,看来钮钴禄家的心着实不小,有这样的安排怕是并不满足格格的位分了。
凤目半垂,摩挲着指尖的白玉扳指。凌柱布局,但没有隆科多,这一手棋根本就无从开盘。
所以,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凌柱将隆科多诳进了棋局,没防备被不甘心被骗的隆科多反咬了一口,那么从一开始同心查到的事情,就是隆科多想让自己知道的。
他想让自己知道被算计,然后自然就会迁怒两个钮钴禄氏。
凌柱迫他入局,他就拉上钮钴禄家的女儿垫背,这老狐狸果然是心狠手辣,出手如刀,倒是用手段的凌柱,挑上他着实有些自不量力了。
冬日的白昼总是短得有些过分,胤禛抬头就看到已经有几分昏暗下来的天空,唇边掠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苏培盛,让人把晚膳送到抱月斋。”
“嗻。”苏培盛低头应道,稍一思索,又小声地开口,“爷,今儿是初一。”
“传话到正院,用过膳爷就过去。”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