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弟恭

冬日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晚，直到软轿出了府门，天边仍然见不到半点太阳的影子，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片黑暗，才更容易让人接近真相。

同心是苏培盛一手培养出来的徒弟，也是前院里除了苏培盛以外最受重用的奴才，可他又有着和他师傅不同的作用。

苏培盛是胤禛放在明处的棋子，随着他的心意起承转合；同心就是胤禛藏在袖中的一把刀，冰冷锐利无血不归。

如果先前还只是猜想，那么当胤禛把调查宝琛身世这件事交给同心的时候，苏培盛就确认了。

他的主子对抱月斋里连姓氏都不知道的姑娘确实是上了心，只是这王府后院看起来是一派平和实则暗潮汹涌，只希望这个得了主子爷偏爱的姑娘真的有几分气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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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今日到的有些迟，照在乾清门上的阳光反射着明黄色的琉璃瓦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刺眼，门下等着上朝的人也已经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

“四阿哥。”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胤禛转身，凤目微眯，看着稍显肥胖的隆科多踱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了过来。

“舅舅。”

隆科多一双不大的眼睛紧紧盯着胤禛，他眼中的胤禛依旧保持着和平常一般无二的神情，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位喜怒向来不行于色的皇子，平静要比生气可怕得多。

但，既然自己已经被人莫名其妙地拉下了场，那就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钮钴禄家的女儿可怜吗？或许吧。但凌柱千不该万不该、竟然从李四儿身上下手来逼自己为他女儿铺路，难道他不知道对别人的底线出手前，要先掂量下自己的斤两吗？

就算她们可怜好了，可这皇家从来都不缺可怜人，其中有多少该死，又有多少无辜？

嘴角浮现的笑容别有深意，隆科多缓缓开口道：“四阿哥昨日生辰，奴才虽然没有到府上道贺，但想来四阿哥也应该收到奴才的礼物了。”

“舅舅不提我还忘记了，舅舅的礼物我很满意，还要多谢舅舅费心了。”

“四阿哥说的哪里话，只要四阿哥喜欢就好。”

“四弟，隆大人，你们在聊什么？”

太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半点不出胤禛预料。这个从小和他交好的兄长有着足以治理国家能力、典雅端正的行动举止，向来是皇阿玛的骄傲。

可他却知道这一派平和之下掩盖着的一副毛躁性子，近几年因着兄弟们长大，毛躁中又渐渐掺进了多疑，现在看到自己和隆科多交谈估计早就沉不住气了吧。

“臣弟见过太子。”

“奴才见过太子。”

“不必拘谨，孤只是和你们打个招呼，没打扰到你们吧？”

“太子，昨天是四阿哥的生辰，奴才正在问奴才的寿礼是不是合四阿哥的心。”

隆科多的头垂得很低，显得整个人都恭敬极了，说的话却已经将所有注意力都引到了胤禛的身上。

“哦，老四，昨天孤要给你贺礼都被你推脱了，怎么就收了隆大人的寿礼？你这是和孤见外啊。”

胤禛微低下了凤目，眼中一派平和甚至略带笑意地答道：“二哥这是挑弟弟的礼了？不瞒二哥，昨儿弟弟就只收到一份礼物，偏巧这礼物收了还就不能退。”

“哦，什么礼物这么特别，让四弟这般的爱不释手？”

“这话您还是问隆大人吧。”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奴才旧友的一个女儿。”

“原来是这样，孤说孤这个向来冷冰冰的弟弟怎么今天一早就止不住的笑，既然是隆大人旧友的女儿，想必是个妙人。”

“二哥，四哥，你们在说什么妙人？”

循着声音，三道欣长的身影走进，同样的皇子朝服却是三种不同的风姿。

说话的男子身材最为修长，一张俊脸精巧得甚于女子却不见丁点儿脂粉气，微微上挑的眼梢更是将他的五官勾勒得张扬锐利。

走在中间的男人身材偏瘦，气场温和，只一双眸子中隐隐闪动着的精光，也被周身的书卷气掩盖得似有似无。

落在后面的男子四肢稍有些粗壮，人也生的最显敦厚，圆圆的脸庞上似乎还挂着几分没来及褪去的稚气。

看清来人，胤禛不禁微蹙起了眉头，被太子逼问出侍妾的事情已经让他觉得火大，现在又偏偏遇上老八他们这三个对头。

虽说皇子生日，底下人献上几个美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被人逼迫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看来他平日还是太良善了，才会让人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稍一走神，他就听到一旁的太子已经替他答道：“老八、老九、老十，你们来得正巧，孤也是刚知道老四昨儿新得了个妙人。”

“妙人？说句得罪四哥的话，再好的妙人也打动不了我四哥的那颗心，多聪明的人偏偏对着女人时就是个榆木脑袋。”

“九哥，其实这也不怪四哥，你看看四哥的后院，我要是四哥也开心不起来。”

“老九。老十，别胡说！”八阿哥温润的声音响起，喝住了九阿哥和十阿哥后，转而继续说道：“四哥，他们生就这副性子，四哥不要见怪。”

“八哥这话弟弟就不爱听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精壮的身材配上中正的眉眼，十三阿哥几大步就走了过来。

“九哥和十哥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应该随便对四哥的后院说长道短，这做派和市井的长舌妇人有什么两样。”

“十三！……”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兄弟，玩笑几句也就是了，莫要失了分寸让隆大人见笑。”

眼看要起争执，太子赶快笑着化解，毕竟乾清宫门前的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千百倍地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就算老八一伙确实有失言，自己一个太子若是连解决这件事的能力都没有，任他们闹起来，怕也会影响在皇阿玛心中的印象吧。

见多了朝堂风云的隆科多自然对太子的想法心知肚明，连忙微一躬身，笑着回答。

“太子说的哪的话，说说笑笑才是亲厚，太子和几位阿哥兄友弟恭，是大清和奴才们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