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浩渊独自斟茶细品,眼神幽暗盯着几案面,不知在想何事,帐内一片死寂,似有向外蔓延的趋势。
而他并不觉得孤寂压抑,他习惯这周遭的暗无光亮,也喜这样的死寂。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自己不是个异类,可以任浑身死气弥漫。
他,或许早该是个死人了,和他娘以及减血在他身上的那些人一样。
两盏茶见底后,帐外传来封逸的声音:“统领,已查到二人资料。”
“嗯,进来。”明浩渊嗓音暗哑,无波无澜。
封逸应声入帐,适应片刻黑暗,随即将书折放在几案上,为明浩渊重新斟好茶,负手立在一侧。
明浩渊从怀中取出火折,点亮几案上的烛台。光亮缓现,倒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不见半丝光影,似任何光亮都无法打破他的黑暗。
他将手置于烛光上方,感受冰寒之气在渐渐退去,便移开手抚上书折,细细翻看起来。
只需片刻,他便阅览完合上书折,封逸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此时面无表情,开口问道:“统领可发现何处不妥?”
明浩渊端起茶杯抿了口,单手将文简资料的书折递给封逸,木然又带有一丝嘲弄:“并无不妥。”
既无不妥,统领的神情为何有些说不清的古怪,像是一匹盯准猎物的狼?
封逸摸不着头脑,不言语接过也翻看起来。
文简,十八岁,河南汝宁人,幼时走失,为一江湖道士所收,后随道士隐居数年,其间无人晓其踪。
阅毕,封逸皱眉,直觉其中有古怪,他又看向明浩渊,见他一言不发,并无要先开口的打算,他便发表自己的看法:“统领,这身世过于干净简单,但又空白,并无人能证实,且不论走失不知其原身世,隐居的十年是否是真隐居。”
明浩渊轻揉眉心,闻言冷冷瞥封逸一眼,一副这个傻子才看不出来的神情,旋即又把裴俞修的资料书折扔给他。
封逸被看得后背一凉,强装镇定双手恭敬接过书折,更加仔细地翻看,不敢有丝毫遗漏。
裴俞修,同样是河南汝宁人,父母双亡,师从嵖岈山窦清大师。
封逸把文简的资料也仔细再次看了一遍,无奈两人资料过于简略,不足盏茶便又到了尾页。他咽了下口水,如先前从明浩渊手中接过书折般,双手恭敬递还,试探开口:“统领,他们二人……”
“他们二人,有何相同之处?”明浩渊打断他,难得好心地提点道。
好心?他有心吗?或许有吧,但在八年前就随着他娘一同入了土里,如今有的,只不过是行尸走肉的躯壳。
封逸抿唇思索,旋即答道:“统领,他们二人同乡,且皆失双亲,”他顿了顿继续分析道,“虽不知文简双亲是否健在,那道士和窦清都故去,他二人身边能证实经历的人已无,这便是问题。”
明浩渊抬眼瞧封逸,垂下视线摆弄那两本书折,颔首淡淡听不出情绪道:“还不算很废物。”
封逸面色微僵,旋即缓和,统领素来不夸赞人,一句“领赏”便能带过一切的功劳,此句也算是肯定方才自己所言。
他得到不算夸赞的夸赞,有了信心:“统领,那从何处入手。”
“查十年前河南汝宁及周边郡县卷宗,是否有人报官遗失八岁孩童,务必查到文简真正的身世,还有,”明浩渊停顿,勾起唇角面露邪气,眼底流露出冰寒之色,吐出四字“刨坟验尸。”
封逸微愣,旋即领会颔首,施礼转身出帐。
这,便是玄虎卫统领明浩渊查案的手段,为达目的不惜一切,刨坟挖尸乃家常便饭,无人敢指责他对死人不敬,就连御史台的老顽固们都闭了嘴,仿佛怕得罪他挖自己家的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