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显玥已经在张府度过了五年,如今已经到了康熙三十八年。
显玥八岁来到张府,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因为张家人口简单,家庭和睦,所以这五年来她过的无忧无虑,就算出去应酬偶尔遇到一点小麻烦,显瑜和显珍也会马上站出来力挺她,再加上她自己的聪明才智,见她不好惹,渐渐地也就无人自找没趣儿了。
这五年日子平平淡淡,但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哥哥张显荣科举之路稍显坎坷,三十四年落榜之后,终于在三年后苦尽甘来,金榜题名。爹爹的意思是先让他在地方历练,故而求了外放。
要说最大的事情,还是三十七年的选秀,张明远是朝廷从三品官员,汉军旗在旗,家中女儿自然要参加选秀。
显瑜姐姐按例参加大选,本来打算求了落选回家自行婚配的,没想到却被留了牌子,指给了八贝勒做侧福晋。
张家众人皆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张家得蒙圣恩,忧的是显瑜性格太过善良,恐无法适应皇家后院的生活。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天天从指缝溜走。就在康熙三十八年的夏日里,一道惊雷降临在张府,让张家众人陷入巨大的悲痛。
张家已经许久未收到京城八侧福晋的来信了,最近一次是三个月前了,也只有寥寥数语。
母亲李氏很担心显瑜姐姐在京城的情况,害怕显瑜报喜不报忧,委屈了自己,整天心慌慌的,都入夏了还染了风寒。
突然有一天,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击垮了李氏的心理防线,京城有使来报,八侧福晋张氏暴病,已逝。
这道讣告犹如晴天霹雳,李氏听到后当场晕厥,张明远也是情绪激动,四十多的人泪如雨下,拉住报信之人询问具体原因,却也只换来暴病不治四字,其他一概不言。
整整三天,张家都沉浸在深深地伤痛中,“为什么?显瑜姐姐身体一向康健,在家中小病都没得过几次,为何只是嫁入京城一年,就暴病而亡了呢?”显玥眼含泪水得看着张明远和李氏。
张明远苦叹一声,“皇家后院,又岂是那么容易的,都怪爹爹,把瑜儿教的太简单了,瑜儿虽康健,却架不住后院众人的手段呀!是我无能啊!”
李氏听到此处,再也控制不住,伏在张明远怀中痛哭起来。这几天母亲日夜哭泣,眼睛肿得像个桃子,丝毫不见往日风采。
这一刻,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张显玥的内心,她只觉得脑中嗡嗡直响,之后爹爹和阿娘说了什么,显玥都没有听到。
此刻,显玥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一直重复着——“显瑜死了,一个好端端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了!”
是啊,是我太天真了,这是大清朝啊,一个皇权大于人权,皇家高于一切的朝代。
在那高座之上,是九五至尊,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生杀予夺,一念之间。
任你家世再尊贵,没有手段照样受人欺负。哪怕是三品官员又如何,在皇家面前又算什么,还不是一句暴病就打发了?
在权力的倾轧之下,生命是如此脆弱。这里没有什么宪法刑法可以保护人权,只有皇族奴役天下。这里所谓的王法,都是皇室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所定的。
是自己太天真了,是这几年来的安稳日子让自己失去了警觉,忘记了初来时的凶险。亏显玥还洋洋自得自己在这里适应的很好,原来她这些年来不过是身处于一个世外桃源,而这桃源显然无法护住显玥一生顺遂。
与显瑜相识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不停地在脑中回放,与眼下这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一起,深刻提醒着显玥这是一个怎样的世道。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前世今生串在一起,好乱好乱。
虽然自己也经历过一次死亡,但她是自然病逝,而且也获得了重生,可是显瑜呢,她独自一人在那后院的方寸之地艰难求生,受人迫害时举目无亲的孤独,显玥不敢想象,瑜姐姐的处境是多么艰难,现在她又去了哪里?她会不会也重生在异世?
在二十一世纪新冠疫情那么严重,那些和她一样在病毒的摧残下失去生命的人们,他们去哪了?他们也会有重来的机会吗?在二十一世纪我死了,爸爸妈妈又该怎么办?他们一定伤心的要死,就像现在的爹爹和娘亲一样吧。
现在我该怎么办,显瑜是那么善良又鲜活的人,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了,甚至连一个申冤的渠道都没有,因为判她死刑的人,正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统治阶级。
现在是显瑜,那以后呢,两年后的我,五年后的阿珍,我们也会去参加选秀,然后重蹈显瑜姐姐的覆辙吗?显瑜姐姐就这么白死了嘛?
不!不可以!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