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逃兵吃饱了。
康拉德把大风刮来的纸和铅笔掏出了口袋,在俾斯麦面前炫耀了一番。纸张拍打着空气的声音又熟悉又陌生,还得借着火光看才知道那是一沓白纸,和一支沾满暗灰色铅粉的铅笔。
“哈,猪猡,你想当作家吗?还是以为可以给你妈写封信?”俾斯麦热情地调侃着。
“不,温特,我会给斯大林写封信,我要让他到这里,来到我的床垫上,我要打场拳击,我再用一张纸来写承诺书,他要是输了就带上他的孙子们滚出德国。”
“哈,万一你输了呢?”
“得了吧,你先想想投降书怎么写,危险时候能保你一条小命。”
“亲爱的猪猡,如果你们愿意投降,请到德国军队来……”
“哈哈哈,谁让你劝降了!”
“哈哈哈……”他们欢笑起来,直到笑声的回音传到他们的耳朵里才逐渐平息。
“嘿,伊翁。”
“怎么?”
“就是说我们会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继续打仗,对吗?”
“你想这样,对吗?”
“不……倒也无所谓了……”俾斯麦欲言又止。
“无所谓了,你从前的那鼓精气神去哪儿了,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要求永远很高。”
“对啊……还能向谁提要求。我在那火柴盒里待了三个月,都快把我折磨疯了。整天无所事事,军官把士兵当羊放,我只好跟着你们吃草了。”
“猪猡,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意思,你才是心比天高啊。你都装了多久了,那么做的目的是不被人怀疑,对吧。”康拉德调侃道。
“装什么啊,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是个没有尿骚味的地方,就让我死也值了。”
“这样显得你很忠诚,可你装不下去了,你早就跟我一样想要……哈哈哈,我敢说你们家一定窝藏着什么肮脏的共产党人或其他东西……”
“哼哼,够了,你怎么说也无所谓了,去你的吧,反正我就要死了。”
“听好了,温特,我们不用死了,我们要去个西边的镇子,俄国佬绝对找不到。”
“随便你,卖国贼,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别甩词了,至少元首不会责怪罪我,他没那个资格,我本该在市里继续经营我的商店,却被拖到这鬼地方,到底是谁在为谁擦屁股,去他的战争,老子不干了。我原本就是一个普通人,我也上过高中,那时候混的风生水起,可是那年带头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了,后来我在23号街区开了个商铺,卖一些灯泡和杂物盒,根本不叫工作,那些东西我自己都用不上,更不会有人来买。你听过这附近的教堂杀人的事吧?就在那附近,那件事轰动一时,据说是一群共产党徒在教堂底下组织秘密会议被党卫军抓住了,教堂里一片狼藉,死了两个抓了一窝,神父也让抓了,后来怎么样我就记不清……不知道了,都是道听途说。我当时认为当兵是那种有威严的事,执行公务,有杀人的权力,人人都尊敬又害怕,可是现在我觉得当兵的都该死,猪才当兵,不管是德国人、普鲁士人还是俄国佬、波兰人、英国佬……当兵的都是猪猡!没有军队怎么会有战争?我现在怕的要死,刚开始当兵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战争会结束?我们能不能胜利?可我现在只想活着……呵呵,你也别口是心非的了,哪个兵愿意送死去?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康拉德话被打断。另外他不知道我也是在场者。
“随便你!烦人的苍蝇……”俾斯麦倒头就睡,不再理那张嘴,因为它打破了自己的好觉。
“该死!”康拉德回到自己的床垫上,才刚刚发现他们之间依然格格不入。他一只手放在肚子上,握着那只沉甸甸的手枪,把它捂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