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还是九零年代,经济正在迅速复苏,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替代了不起眼的小渔村。刚开设在街头的光明电影院和disco歌舞厅总挤满了人。风靡全国的小霸王游戏机,不知道哪年开始流行在手中的大哥大,大街小巷飘荡的都是港台明星的金曲,学校的小卖部贩卖着香烟糖和水晶舌头。张月和徐然那时十八,比现在的余愿己还大两岁,
徐然从改革开放政策还未涉及的小农村勉强考到了一个还看得过去的小城市,他其实不习惯新的生活。身上的衣服怎么看都是皱皱的,比起他放学都用老爷车接送的富人同学来说。好在开学后他的生活还算顺利,他在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差的班级,周围的同学也多数普普通通,有些因为家里开小商品店可以受到多一些优待。他们在圣诞节或劳动节互相送一些贺卡,有时候打赌赢了也能换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是徐然不一样,他不与他们为伍。
他的生活费用由父母供应,他的家庭还算和睦,如同中国大多数家庭,有时隔几天会有小的争吵。青春期和更年期的争执总要一方低头不语才能止损,所以只够养家糊口。父母双方都算他们年代的高知青年,在文ge后的十几年做了小镇教师,勤勤恳恳了半辈子。徐然上高中后每个月给他一百块钱做生活费,也允许他出去打工提早体验生活。
徐然认为自己的生活还算幸福,没有大风大浪,更重要的是,没人像小时候周围的人一样拉着他的领子喊怪胎。他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平常到老,直到他遇见那个小太阳般的女生之后,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高二分班后的第一次期中考,徐然的成绩并不尽人意。可能是在开学后没有平衡好打工和学习的秤。父母的工作更加忙碌,一个月见他三次已经是上天的恩惠,不久,他在学校附近的小街上租了一家小店不需要的二楼作临时住处。每天下了自习课就在喇叭环绕着播放清仓大甩卖的商场帮着店主收银。
不知道是不是生活充实且忙碌的原因,他在学校时话格外得少,似乎从不对其他人的打闹和议论感兴趣。老师对他没印象,有时候在人格外少的下课后的教室抓到他,拉去帮些小忙。有些同学的父母送礼,所以老师格外关照他们,徐然知道,不过他不想成为那种人,父母也不会同意这样的行为。
因为沉默寡言,徐然受到的忽视多到他已经习惯被当成透明人。“算了……也好,至少他们没做出过界的事情。”徐然想起来十年前被镇上村里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孩们围起来扔石子的情形,不禁庆幸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没沦落至此。
令徐然能够感到稍微轻松一点的是,他的文科老师似乎对每个同学都很关照,自然看见了躲在人群背后的他。“没事的,努力就好。”她孤立他下课后有时间也可以去她办公室问些问题。
但徐然知道,人满为患的办公室,最可能发生的就是议论。他不怕议论,但是再次听到“怪胎”一类的词语,他总是感觉自己回到了小学,被按在池塘旁的淤泥上分不清脑下垫着的是石子还是沾满泥土的玩具手枪
那能怎么办呢?得过且过呗。徐然依旧每天放学后去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