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口与漾讨厌不良,川口与漾讨厌黑帮,川口与漾讨厌黑手党。
总结来讲,川口与漾讨厌自己的父亲。
在拿着自己的试卷,向座位方向走去的路上,少女的视线又不自觉地瞟向了窗外,校门口一辆警车停在那里,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正举着望远镜,似乎正在观察着她所在的这层楼。
坐了下来,她紧盯着书本上‘不良、黑帮、黑手党’几个字,随即拿起笔将这些字圈了个圈,然后再画上一个大大的红叉。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因素充斥着她的生活,大概她也能够像普通国中学生一样,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和友人去一次小吃街,点上最爱的铁板烧和章鱼小丸子,然后大快朵颐一番。
胳膊被旁边的女生戳了戳,与漾扭过头,看到她递过来一张小纸条,摊开后上面写着一行小小的却非常整齐的字——
放学去吃好吃的吗?庆祝你的14岁生日!
今井无肆,她的好朋友,充满未知数的人生中,唯一的不变量大概就是从小到大都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家伙陪伴。
与漾在这一行字的下面轻轻写道:不了,混蛋老爸今天要回来。
…
称呼那个男人‘老爸’的次数,或许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而且多半是在愤恨的时候。
校外,与漾紧紧盯着车上‘警视厅’三个字,用力的攥紧了拳头,这群无能的国家公职人员,不去盯着说不定正在进行着某种见不得光交易的黑暗分子,每天把她当成一个定时炸弹一般,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与漾,你父亲今天应该是要回来的吧?”
少女把随身听的耳机插进耳朵中,选择无视了男人的话。
“追捕川口山司这么多年,我们多少还是了解他的,亲生女儿的生日,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办法见到你的,他,应该有给你发讯息吧?在哪里?什么时候?”
“我说了别提这个人的名字!我不知道,他的一切我通通不想知道!害得我妈终身残疾神志不清,只能一辈子待在疗养院的人有什么可值得关注的!”
伴随着‘咔’的一声,警车的后视镜被踢断,不知道是不是力气太大,就连车门都被踢的凹进去一块,险些变了形。
男人没说话,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没好气的扔在地上,“这丫头今天走的方向不是她自己的家,多半是他爸的秘密据点,跟上去。”
与漾微微侧过头,余光看到了警车,眸子中的温度比起常日又下降了几分。
罢了,反正去到那个地方见那男人一面,知道他还活着就好了,把每一次都当成是最后一面就好了,以后就断绝关系再也不来往。
…
门口的铁门比起上次来这里时,又生了一层更厚的铁锈,推开的时候甚至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让与漾对这地方的厌恶情绪又多了几分。
往里面又走了十几米,隐约可以闻到淡淡的奶油香气,像是被这味道引诱了一般,她想要立刻逃离这里的想法有了降低的趋势。
“哦?山司大叔,你的女儿回来了。”
抬头寻向声音的来源,一个穿着卡其色卫衣的栗子头少年,双手插在裤兜里,上下打量着她。
与漾不耐烦的开口,“既然你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
“喂,你老爸从下午就一直在这里研究怎么做生日蛋糕,你就算再怎么讨厌他,也要给点面子吧?”
少年不悦的语气中,满是对她的不理解,与漾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绕过了他,“门在那边,慢走不送,替我告诉门口的警察一声,川口山司就在这里面,再不赶紧行动,人就跑了。”
“哼,我才不会出卖大叔,他是个…”
少年逞强般的声音被狠狠地掩盖在了外面,与漾皱了皱眉,根本没听清他最后的字眼说了什么,因为更为沉重的声音此时此刻正在不断地充斥着她的耳膜。
是子弹射击在铁门上的重击声,似乎还有什么人的鲜血从外面喷射进来,她看着一颗子弹从自己的耳边擦了过去,火药味夹杂着热度让她的大脑在那一刻彻底宕机。
下一秒,她被拉回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男人替她挡下了子弹。
“漾漾,快跑到后门那里,离开后什么都不要管,头也不回的跑下去,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们只是敌对组织的人,要来杀了我而已,他们并不知道你我的关系,你要替我好好活着…爸爸…”
双手将她推出去,子弹就笔直穿过男人的太阳穴,站在他旁边的川口与漾甚至被溅了满脸的血。
似乎有什么声音被堵在嗓子中,她想大喊出声,悲怆的情绪一时间不断的在心口处淤积起来,同时一股无法言喻的痛苦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处的短刀,一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面前,比起痛感更快一步到达大脑的是懊悔和愤怒。
鲜艳的血色像是没有尽头急湍的暗涌,在与漾的眼前突兀的跳动起来,原本琥珀色的瞳孔突然变得殷红,她睁大眼睛,速度更快一步的站起身踢向男人的下体,在后者反应不及的同时,一拳又打向他的胃部,竟然让他的身体摔出去了几米远。
头部、四肢、身上不知道多少地方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少女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空气中血腥气浓重,在这之中隐约夹杂着一丝丝的奶油香。
瞳孔的红色褪去,难过到要窒息的感觉瞬间袭来,眼泪滴在手背上,地上,和鲜血融为一体。
与漾捂着自己的胸口,她明白不能拔出这把刀,一旦拔出来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外面没有动静了,看来寻仇的人已经完全放心院子里没有活口了,少女缓慢的站起身,步履蹒跚的抬动着双腿,打算从后门离开,来到马路上。
院子很大,后门在一片树丛中,不仔细看真的不容易发现,将那片血腥气永远的关在里面,在外走了很远的一段路,这一代是涉谷的偏远地区,所以鲜有人烟,也会有偶尔出现的行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却没有人上前询问。
胸口处的鲜血和夜幕的颜色逐渐结合,与漾疼的已经快要无法呼吸,根据她对于路线的了解,从这里向前走再拐两个路口,就能到达医院了。
再坚持一下,最起码要活下来,活下来…
花垣武道被身后‘咚’的声响惊的断了思绪,他正在思考着如何接近那个叫“Mikey”的男孩,本就认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以及因为疼痛而阵阵加重的呼吸声。
反应过来后,他立刻走过去抱起了与漾,焦急的呼喊着她,“喂喂,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救…救我,拜托…拜托你了…”
“喂,不要睡过去,喂!”
…
好安静,安静的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叫她,好像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真开心你没有事,姐姐。”说话的是她的弟弟,川口哲也。
与漾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涸异常,她刚刚做了场梦,梦到了很多事情,奇怪的是这些事情在她的记忆里没有过任何踪迹,金色头发的少年,身披特攻服的伫立于万人之上,还有那个侧脸纹了龙样图腾的男生,个子很高。
两个人从远处走近,高个子的男生喊了句什么,前方正在进行斗殴的人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顺势把棒球棍扔到了一边,同时,还有那个被揍的满脸是伤,弱不禁风的少年。
一瞬间,原本站在操场看台两旁看热闹的人全都90°鞠躬,对这个金发少年很是尊重的样子。
梦里大概是这样的场景,与漾声音喑哑,薄唇微启,大脑不经过任何思索的脱口而出,“Mikey...”
守在病床前的男孩皱了皱眉,“姐姐,你是不是去见那个男人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那个男人不配进入我们的生活,他是个罪人!”
“水...”没有急于反驳他的话,在口腔内被液体浸湿的那一刻,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活下来的真实。
轻微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象中刺骨的痛感并没有袭来,她伸出手摸向胸部伤口的位置,下一秒便惊讶的说不出话,应该是被短刀贯穿的伤,现在竟然已经结了痂。
“我来到医院多久了?谁送我过来的?”
哲也摇了摇头,“具体时间不知道,我买好了蛋糕等着你回家的,后来无肆姐告诉我,你去见了那个家伙,就在我本想独自享用美味的时候,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他声音十分紧张,说你受了很严重的伤,让我火速赶往涉谷第一医院,距离我接到电话到你醒来,差不多过去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与漾猛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根本不相信自己的伤情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好转,就概率学中来讲,这是亿万分之一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穿好鞋子,在卫生间很快的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哲也,我没事了,回家吧。”
“没事了?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到这里的时候,你已经是在抢救中了!”
话音未落,他便打量起与漾,看她的样子,动过利落,收拾东西迅速一气呵成,根本不像是受过伤的人。
“走吧。”
哲也懒得再去思考什么了,反正这是最好的结果,他在意的人没有受到死亡的威胁,毕竟他们姐弟相依为命,缺一不可。
“你说你去买蛋糕,可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走在外面,与漾出其不意的问道,这个问题可彻底让哲也傻了脸,他别扭的别过头,看向另一个地方,“体育课踢足球摔伤的。”
“和人打架了吧?”少女叹口气,手指勾起弹了下他的头,“你即将毕业了,打架的事情一旦被校方抓到形成处分,就会影响你进入国中的。”
“有什么关系,只要有那个混蛋男人在,履历再好看也毫无用处吧?姐姐你学习这么好,还不是只能去了涉谷几乎就是最垃圾的石岛山中学?依我看...”
与漾停下了脚步,声音极轻,却带着一股沉重的悲伤,“他已经死了,哲也。”
男孩讽刺般的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什么?”
“他最后保护了我,所以别再用那个男人这种称呼对待他了。”
夏季的风从公路两旁的斜坡下,一路沿着最贴近于草地的角度吹了过来,卷带着从某片海域裹挟着的盐味和青草香,穿过少女发丝间的同时,还顺便将最后一抹血腥气吹散了不少。
“以后,我会保护好哲也的。”
说这话的时候,与漾没有听到男孩别别扭扭的声音,“等我加入东万后,就轮到我保护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