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乡长回家过年了。
安排管家向各家打招呼了:今年他家年不好过,鱼没有呢、鸡没有呢、鸭没有呢、猪肉只有一斤怎么过年、连馒头都做不起来、斤把儿面粉怎么蒸馒头,大家帮衬帮衬我点,你们各家各户过年吃香喝辣的,我家还是一锅大清水,大不了以后缴租缴税各家少缴点就行了,平常可是乡里乡亲我都照顾了,到年关岁底你们各家都应该意思意思点给我吧。乡公馆原来计划抓到一名gongchandang一家摊派十块大洋发赏金的,在我努力下,我们靖家庄一户只出三块大洋,我都这么够意思了,你们怎么也该对我意思意思吧,我家的牛都瘦了,驴也瘦得很,没有黄豆喂,更没有草料喂了。
各家各户只好扎紧裤带送鸡送鸭送猪肉送黄豆,只要是你长的种的养的都要送些来,反正你家不能吃独食,去年左家种了一大片芝麻没送来,被乡长安排保乡团的人打的那个惨叫声,庄上人听的那才叫毛骨悚然。庄上人都知道那样做是叫杀鸡儆猴,以后不能吃独食。管家详细记下每家送钱送物数量。
腊月二十八天刚亮,乡长洗漱完毕坐到桌前吃着腊八粥,就着盐炝黄豆,一边吃一边问管家:“还有多少家没有送东西来.?”
“老爷…”
“叫你不要喊老爷,不要喊老爷,叫乡长!怎么老是记不住的呢?这记性!”
“看看我又忘记了……乡长老爷,我以后一定注意。乡长老爷,全庄三百四十二户,除绝户陶家潘家,还有三百四十户,有一百六十三户多少都送点外,还有一百七十七户没送。
“为什么不送来?”
“有一百六十户都出去讨饭了;有十户拆房子卖了,那破房子能值什么钱,都不够三个大洋、有几户卖地,凑够了送来了,还有几户人家饿死人了,有饿死两人,有饿死三人,没钱置办棺材,裹个草席草草埋了!”
“埋了就埋了!没钱讨饭去吧。你注意看看谁家的小丫头与我孙子差不多,相貌又漂亮,把她买过来给我孙子做媳妇。这早饭后再看看讨饭的哪家回来了,催催他们缴来,饿不死别给我装穷。明天让保乡团的那些人跟你去催催,今年不缴来,明年就是六个大洋了。平时不能省着点吃吗,腊八粥吃不上,啃个山芋喝点面糊糊对付一顿又省不少,一点都不会过日子,一帮穷鬼!”
说着放下碗,掏出洋烟抽出一枝叼在嘴上,管家弓着腰赶忙上前给点上,乡长吐着烟圈,美滋滋的说道:“洋人的东西就是好,你看这洋烟味就是好,不呛人柔和,抽再多也不咳。洋妞更好,伺候人本领更强,家里的女人与洋妞比,相差十万八干里。”
管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乡长老爷,你说的年龄相仿的女孩己经没有在家的,全部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了,现在庄上只剩下杨三木匠家大闺女来娣,比孙少爷大两岁,我看大两岁更好,能更好地照顾好孙少爷。”靖乡长连连点头称好,说:“过年后叫杨三木匠来谈谈,不同意都不行!”
杨三木匠家一合计两亩地还能卖十个大洋,除去交给靖乡长的钱和物,所剩不多,牙一咬:卖了吧!二亩只卖了八个大洋,靖廷富非说田太薄不出粮也就不值钱了,他还不想买呢。
问靖廷香家和靖廷路家只给六块大洋。卖了地的杨三木匠家第一次过年有肉味,关键是杨三娘和孩子们都想吃肉,想吃大米饭,杨三木匠心一狠买吧。
年刚过完,靖乡长叫人传话杨三木匠去他家有事想商,杨三木匠一到靖乡长家,看到靖乡长坐在椅子上,腿上围着狗皮祆子,脚翘在火盆上颐指气使地说:“让你家大闺女做我家孙媳吧!”
三木匠当时就懵了:“大闺女有婆家了,后庄黄家,不好答应你,请你不要提这事。”
“不能悔婚吗?”
“不能!”
靖乡长说:“杨三木匠,难道你不知道我在帮你家吗,地卖了,租田种吗?你做手艺,地种不好,种地做不了手艺,今年地租还要涨,叫你大闺女做我孙媳妇,我给你五亩好田,既然是亲家了,每年的捐款和税收收你家肯定少很多,我孙子不就是腿脚不好吧,你闺女做我的孙媳妇是你在高攀我呢,你不要不识抬举啊,实在不行春天让大宝给我家放牛,你家太穷了,我给你们家指条活路,你应该感激我才对,你说是不是,不放不行!”
“大宝太小,我家不欠你租,不欠你粮,没有给你家放牛的道理。我杨三杨柳生自已饿死不会卖儿卖女,二丫头给王家做童养媳,我己径后悔终生了,再说你家大春三四十岁人了,整天遛狗斗鸟,不能放牛吗?”
“我家儿子是放牛的人吗?你看我家这么大的家业,还需要我儿子去种田放牛吗?我儿子从小就长在蜜罐里的,去年我家女人叫儿子去放牛,我撵着老X养的打了一条庄子,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你儿子不能放,我儿子也不放,没有商量的地方。”杨三木匠不亢不卑回绝了靖乡长,大踏步离开了靖乡长家。
做人可以心存shan念,但不要做烂好人,除非你有绝对的自保能力。否则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优先要保护的人只有自己,杨三木匠有足够的本领保护子女,因为他木匠手艺远近闻名,扳大车这个活谁都没有他扳的好,做的牢固,一车三千斤货一头牛拉,其他人扳的大车两干斤还需要两头牛拉,其他人做的车还经常坏。靖乡长家里有五辆大马车,没有杨三木匠修理,那就是一堆木板木棍。几百亩地靠人挑肩扛,得要雇多少人啊。
靖乡长又问计于管家怎样才能使杨三木匠就范:“不如按他个私通gongchandang游击队的罪名,把他抓起来,然后逼杨三娘子把大闺女送来。”管家说:“不好不好,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指认杨三木匠是gongchandang游击队,否则庄上的人及杨家,集镇上潘家洪家都是有枪的,他们联合起来能把你乡公馆抄了,况且据说杨家在外边的兄弟全是扛枪的,保乡团那十几杆枪能顶得住吗?保乡团的那些人拿着枪吓吓乡民可以,叫他们真拿枪去和这些人干,到时侯全都会吓得尿裤子。”
靖乡长又说:“实在不行,我去找皇协军,找太君。”管家急忙摆手说:“乡长老爷,千万别去找那些人了,这么多年的收入全喂了他们,只剩下几百亩田了,至于孙少爷的媳妇不要着急,毕竟孙少爷还小呢。”
“那不如让麻雀去指认杨三是gongchandang游击队了?”靖乡长问道。
管家更着急慌忙地说:“乡长老爷,麻雀是你在靖家庄暗探中最暗的埋得最深的那个,也是你的底牌,你知道发展他我花了多少心思吗?在山阳城赌场上诈赌,让他输的倾家荡产,然后又用美人计,又把他输的钱全部归还给他,另外多给他一百个大洋,你知道他有多变态吗?他把我们施美人计的女人好险搞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启用麻雀,就让他在庄上打打牌九,掷掷骰子吧,有重大的事情会报告的。”
“那就让廷富去指认他是?”
“廷富他不敢,打死他都不敢,廷富这个人是个小人,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会做,当面指认他不敢。其实麻雀也是这样的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孙少爷还小,会找到媳妇的。”
经过权衡利弊后,靖乡长对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不敢起由头找杨三本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