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温定定的盯着她。
杨今蕴自是不惧,便也收拾了心下的情绪,十分强硬的看着阿父。
她此时不说,又待何时?
圣上要他们家的女娘一定要嫁给权臣贵族,他们又岂敢不从?
但从小到大,杨今昙替她做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她没能保住与凌不疑的婚约,杨今昙便只能守住与那京城数一数二的风流浪子的婚约;她一贯不惧人言,肆意横行,杨今昙只得安静内敛,步步为她筹谋后路,她幼时与阿姐分离,阿姐被越妃抚养至十一二岁,幼时不知,这又是阿姐替她扛下,本被越妃择于身侧抚养的,是她。
她的性子,她的亲事,她的名声,她的一切。
被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被阿姐心软的各种纵容。
这些,又在她杨今蕴眼里算得什么东西!
只见她眸中坚毅不屈,紧紧捻着袖子内的玉佩。
杨今蕴“梁侯已经递给我婚帖,我会与梁奉定下亲事。”
杨今蕴“我过几日便去一趟宫中,求一道恩诏,让她不再困宥,却想让您安排,从此我们姐妹,不再相见。”
她声声坠耳,掷地有声,英气逼人。
杨温看着她,却也只恍惚一阵,不知脑海中却又响起那段深深埋藏的往事,那往日不动声色的少女为他跪在圣上的面前。
文祈“若能救下阿温的命,取我性命又有何妨。”
文祈“此生此世,我定不被权势所扰,让我至亲之人,不被困于权势之中,无法得以于相爱之人相伴到老!”
……
他攥紧了手中的笔,突然便站了起来,神色渐渐松和,又像是嘲弄,又像是欣慰。
杨温“你还是像你阿母。”
杨今蕴微怔,缓然间便脸色平静下来。
对啊,从圣上宣后,和阿父阿母,皇亲贵胄,黎民百姓,哪一个不说她像新平长公主。
但她与阿母终不同。
阿母已无力抗衡这一切,将自己锁在一方小院,而她是可以搏击长空的鹰,她有不输男儿般坚硬的意志。
若这世间给他们荣华富贵的暗价是牺牲,她宁愿是自己,也不要是杨今昙。
·
又是一场大雪。
所望而去,皆是银装素裹。
素日清净严谨的杨府,因着这场可能是最后一场雪,奴仆们皆心中喜悦又不舍,杨温放了他们的一日休闲,便只听外边笑意轻灵,让人沉溺。
他搓了搓手,坐在屋内的炭火旁,他的两鬓已经微微苍白,皱纹隐藏于他的眼角处,面色宽慰,而又怅然。
杨温“瑶瑶大了。”
新平躺在榻上,微微苍白的脸被炭火烧的脸浮起一丝红晕,闻言之后,却是有些难言。
长大……
她低着声,喃喃着这个字眼,又反复捏紧着怀中早已泛黄的书信。
文祈“她什么都知道,我是她的阿母,我从来都不会看错我的女儿。”
杨温“我也是。”
杨温说罢,看着妻子微微挑眉,颇为揶揄的样子,只是淡然无言。却长长久久的凝视着新平榻边那株从来没有开过的青梅,却毫无征兆的有了花苞。
青梅花,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