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与失（下）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冷厉了，两个女儿都下意识低头躲避和我对视，伊芙娜吓到半天说不出话。

我见此情景只好强迫自己不要太严厉，伊芙娜还是个孩子，而孩子总是犯错。

并不是所有孩子都经常犯错，不是吗？

我轻轻叹了口气，瞟了眼伊望，又看看瑟缩着的伊芙娜，思索了一会才示意她们先回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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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快步朝我迎来，看到我身后的两个女儿时，眼睛眯了起来，像是猜到了什么。我见到她还是无法绷着脸，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带走了两个女儿。

我路过还在嬉笑打闹的幼狮，随意看了一眼，叫走了布莱迪。私自出营地狩猎这件事虽然只有伊芙娜一人参与，但是牵连我的另外两个孩子。我不信伊芙娜独自跑走之后另外两个毫不知情，伊望交代过一些事，而作为同胞弟弟，布莱迪或多或少也知晓一点。

伊芙娜一路上都表情沉重，待到我停下，把三个孩子带到一处大树后，她才表情抽搐了几下。

我皱了皱眉头，用长尾巴围住三个孩子。我尽量轻柔地询问伊芙娜事情的缘由，但是她迟疑不已。我的目光柔和下来，回顾往事，我似乎真的在别的狮子眼中见过伊芙娜的这种眼神。

那事是多年以前了。

曾经，我的母亲对我爱意有加，也不知她那时是否是看出我的才能高于初，才总是独自带我外出培养的。直到有一天母亲和我回来，初平生第一次对我另眼相看。那是，嫉妒，但更多的是委屈。

那个时候初还年纪尚小，年少轻狂，容易冲动。所以隔天，母亲就在外救下了擅自行动的初，她那时竟然是在抓捕长角羚。

母亲说，她当时要是晚到了哪怕一步，初的生命就会永远定格在那只成年长角羚的一对修长锐利的长角上。母亲回顾那一刻时，目光空洞，语气微颤。除了父亲失踪的那一日，以及初险些丢命的时候，我就再没有见过母亲害怕的样子。

长角羚，原本在我眼里不过是温顺的食草动物，要不是初，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象到有一天它们会成为可怕的索命者。

时至今日，初那一天的委屈我依然铭刻在心。初说，母亲事事以我为重，平时也罢，就算是教导这一方面我也要有额外的优待。同是一母胞胎的亲姐妹，这样一来，多不公平啊。

初和我那时只是孩子，大概只有一岁，我是当局者，只觉得母亲待我略好，亦是认为我是她的长女，将来必须成大器吧。初是旁观者，母亲对我何种偏爱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时我们的哥哥都没有多大的心思，这种事看看也就过去了，只有作为妹妹的她会记着。我不是说她嫉妒心强，我只觉得这也正常。她也是雌狮，我也是雌狮，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按理说母亲本该公平对待我们姐妹两个。

但是母亲没有。

换做那时，换做亲历者是我，换做得到委屈的是我，我也许真的会恨我的姐妹，也许真的会记母亲的仇。但是现在，我不会了。

我也在这时重演母亲的过去，不是吗？

初和我坦白过，她那一次擅自行动虽然做错了，但也只是为了向母亲证明自己。她好歹也是母亲的女儿，她不会甘心不明不白地丢失母亲额外的爱。我的记忆中，也是自那之后，初的性格就变了。她不再显得懵懂无知，取而代之的是冷厉、沉默。

她有过热血志气，和我曾经一样渴望问鼎族长之位，她是我的妹妹，绝非凡人。可是，那件事之后，她的热情就好像一夜之间蒸发了，再也燃不起来了。

至少到今天，从未复燃。

我有理由相信她已无意燃起那团火焰了，那丝火，就好像她的童贞，一去不复返。

伊芙娜的事情，几乎重演了一遍初的童年，她们出奇地相似。

当然，命运的安排也就是这么巧合吧。

就像伊望，我在无意间给了她额外的爱；像伊芙娜，嫉妒又委屈，但是不甘于输给姐姐，擅自行动只为了在我面前证明自己。

我深沉的目光停在伊芙娜身上，许久，我扭过头，不意外地在不远处看见了当年那只童贞已逝的雌狮。

我的妹妹——初。

一路走来，获得不断，失去不断。从中受益的人是有的，可是从中失去的人，数不胜数，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