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已经重新投身于领导家族狩猎,并且在两天内成功猎获了两匹角马和一只黑斑羚,但是不久,我惊讶地察觉了我身体的异常。
刚刚开始,我以为是养伤期间衣食无忧的生活加上这段时间我整天大吃大喝使我长胖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变得越来越丰满,原来我用来欺骗自己的谎言已经欺骗不了我自己了。
我怀孕了,毋庸置疑。
这个时候,我的肚子还不是很明显,所以族里的狮子暂时还未察觉。我日渐焦虑起来,总是睡不好觉。
怪不得前段时间煊对我表现得如痴如醉,原来我那时发情了。只是,那时连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身体状况,大概是养伤把我安逸得糊涂了吧。
最先察觉我的异样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妹妹初。初开始时非常震惊,是的,她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又怀孕了。事实上,最惊讶的还是我自己。我确实不敢相信不到两年的时间,尤其是我的第一窝孩子没有夭折的情况下,我居然又发情还怀孕了。
趁着其它家族成员们还不知道,我必须为我的第二窝幼崽计划起来了。
既然已经怀上,那么我就必须对我腹中的孩子负责。首先,我需要杜绝外部一切会对我和我的还未问世的孩子的危险。我们的领地内已经没有鬣狗驻扎了,况且周边我能想到的掠食者我都予以示威过了,所以现在外部暂时没有很明显的危机了。
危机常常来自于内部。
现在族里雌狮众多,并且两位雄狮守护者身强体壮又身手不俗,按理来说是没有多少事物能够影响我的。只是,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反倒是我的两个年轻气盛又朝气蓬勃的儿子。
忠和恩是我引以为豪的孩子,他们的妹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入侵的鬣狗杀死了,从出生到现在他们无时无刻不在面临考验。他们是族里众多孩子中最出色突出的,假若我不是他们的母亲,那么我肯定会惊讶于他们俩的年轻有为。
问题在于,他们即将成年,不论是外在还是内心,我都能肯定他们在逐渐成熟。尽管他们平日里表现得与其它孩子无异,但是我是他们的亲生母亲,除了他们彼此之外,最了解他们的就只有我了。我依稀记得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我的两个哥哥也曾在无休止的嬉戏打闹中表现出少有的忧郁不安。那时的母亲虽然全然尽收眼底,但从来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默默让哥哥们自己做内心的挣扎。
我也应该像母亲一样吗?应该让我的孩子自己作出最后的抉择吗?
爱子之心使我犹豫不决。清晨,失眠一整夜的我迎着晨光而立,眺望远方沉思许久。当初煊和他的两个兄弟的入侵迫使哥哥们离家而去,是母亲亲自赶走了哥哥他们。但是我明白,即便当时母亲不出马,理智的升也会坚定地带着西恩离去的。
他们的意志是坚定不移的,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
没错,那次的根本原因是煊和他的兄弟,所以哥哥们才被迫离开。而这一次,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忠和恩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太阳渐渐高照,我的心经过百般挣扎终于逐渐坚定。
薄雾环绕在营地四周,此刻,不论是谁都看不清远方的事物。我紧紧依偎在我的丈夫身旁,灵活的长尾巴不时一摇一摆。
没有幼崽在打闹,没有雌狮在谈话,甚至没有谁敢走动。气氛降到了冰点,不知为何,大家似乎都被某种东西压抑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纵然是平日里心高气傲的妮莎娜,此时也只是躺在树下看似慵懒地搂着她仅存的一个孩子,眯缝着双眼看向远处。 我冷冷地看着妮莎娜,忧心忡忡地思索了一会,才缓慢地合上双眼。
正在族里气氛极为压抑之时,突然有两个身影直起身来。
来者正是我的儿子们——忠和恩。他们迈着坚毅的步伐,面色平静却步步实在。
终于要等到这一刻了吗?我昂起头,凄苦地凝视着我的两个儿子。相比之下,我身旁的煊则有些躁动,故作矜持地盯着忠和恩。
忠和恩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啊。我有些惊讶,实在没有想到煊竟会对他平时宠爱有加的孩子表现出如此冷漠的一面。但是,我又很快明白,煊曾经也是这样过来的,每一只活到成年的雄狮的经历基本相似,从来都不会被他们的父亲所怜悯。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眼睛坚定地看着儿子们。忠和恩是极其善解人意的孩子,他们打小就聪明伶俐、悟性极高,经过我的悉心调教,他们的能力早已比同龄伙伴高出一筹,我长期的打算岂能瞒过他们的锐眼?
忠是我的长子,他的性格较为稳重,常常摆弄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尽量把一切事物做到极致。这不由得令我回忆起我童年时期时的事情,那时的我也是无时无刻希望像父母证明自己,也是那个被父母寄予厚望的孩子。再加上忠不同于普通狮子的气质,完美承袭他的父亲,可以说他以后必然将是一代狮王。恩是我的次子,他没有他哥哥那般与年龄不符的气质,幼时完全就是一个单纯纯粹的孩子,在他的亲妹妹在世时,他也是对她关爱有加的好哥哥。
这一次,我站起来,沉默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忽然大吼一声。忠和恩没有被吓到,只是恋恋不舍地盯着我,最后还是转身一步步坚毅地走出营区。
二十个月了,他们离彻底成年已经不远了。我眨眨眼睛,努力挤掉眼中的泪水,随后眼中便溢满冰冷。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将不再是我的儿子,他们与这个生养他们、培育他们的狮群再无关联,也与我再无联系。
一声急切的吼声划过天际,我惊诧地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大步大步冲过来的初的儿子浔。我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初,她看起来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早知如此的无奈。
原本已经走出去不远的忠和恩也停下来了,淡然地回过头看着曾经视若亲兄弟的浔。浔的暴动使所有族人都惊讶不已又感到些许不安,果不其然,他只是对忠和恩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径直走向我这边。
浔此时气场全开,尽管他比我的两个儿子还要小上半个月,但气势上却不输于我的长子忠。浔经过我身边时出于敬畏和尊敬向我低了低头,接着壮着胆子走向煊。
他的目标果然是他。
我对此沉默不语,平静地看了一眼煊后,便缓缓退到一边,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浔的亲生父亲赫的到来。煊和赫并肩而战,不屑地蔑视着这头与他们有着血缘关系的年轻雄狮。我有些担忧,但是看见煊平静淡定的神色,无疑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战斗总是快速地开始又飞快地结束。
按耐不住野心的浔率先扑上自己的父亲,爪牙间毫不留情,似乎真的希望将父亲拽入地狱。我冷冷地在一旁观战,心里不由得叹息。
浔比我的两个儿子还要小,又只是孤军奋战,怎么可能敌得过两个身经百战又久经沙场的成年雄狮呢?不出我所料,浔很快落了下风,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无奈之下只得退到一边。
结束了吧?
我刚想走上前去,不料被一股飓风挡住,我立刻愣在了原地。那是我的儿子们,他们为了他们视如兄弟的浔回来了。平日里冷静理智的忠此刻化作了三兄弟中最凶狠的索命者,把我曾经教导他的一切全部用在了他的父亲与叔叔身上。我一时间心如刀绞,但也只能默默看着忠勇猛地与煊厮杀在一起。
恩也不是吃素的,他与哥哥默契配合,还不时协助一下浔。但是,他们终归是孩子,是羽翼未丰的幼崽,是经验不足却拥有十足的被本能支配的野心的雄狮,他们是斗不过他们强壮的父亲的。不久之后,煊和赫联手击败了他们狂妄的儿子,保住了自己的权威。
被父亲亲手打败的三兄弟在煊——真正的王,真正的主宰者面前,心甘情愿地低下头,矮下身子,夹起尾巴,在狮王前俯首称臣。煊坦然自若,赫一声大吼,三兄弟在两头雄狮的步步紧逼之下仓皇而逃,终于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家族。
我起身迎上我的国王,他威严地朝我点点头,然后我们一起带领着整个家族向远方发出雄厚有力的咆哮。
一开始,我只是被迫才赶走我的儿子,没想到浔也早熟,执意和忠和恩一起离开。我不是浔的母亲,不到时间我没有义务赶走他,因为他不是我的儿子,他也不会对我腹中的孩子造成太大的威胁。看得出来,初的神情显得有些凄苦,她一定是想起了当初的哥哥们,他们的离去是我们姐妹俩独有的阴影。当然了,我又何尝不是心碎呢?我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到底该为儿子们的勇猛而自豪,还是替他们的离家而悲伤。
我想起了母亲。母亲虽然已死,但她与我相处的两年的时间却是我最受益匪浅的日子。她的一生都很伟大,可以说,她是我永远的榜样,没有谁可以代替她。我记得母亲当时纵然百般不舍,却迫于家族事务从来不被情绪所压垮,只是默默承受一切。没错,她就是那样。如果说有谁能够代替她,那必然是我,只有我能够取代她,成为家族成员心目中的女皇。
我突然感受到内心深处的萌动,强大的力量正在牵动我的内心。我再一次蜕变了,但无疑是好的预兆。三兄弟的离去有弊有利,我不再是忠和恩的母亲了,这是我必须接受的事实。我感受着腹中有力而鲜活的小生命,脸上不由得浮出一抹欣慰而释然的微笑。
或许三兄弟的出走是非我所愿,但是这一遭他们迟早需要经历,再加上他们的早熟,其实早走晚走都一样。
我希望他们因祸得福,把我教给他们的一切谨记于心,尽快打拼出自己的王国。他们是我教导出来的,他们不会差,坚决不会。我轻轻笑了笑,任由刚刚躺下来的煊把我搂入怀中。他似乎看穿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的肚子,幸福地微笑着。
这会是我这一生的一个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