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秋
工藤新一行驶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山崖下面是海浪,带着咸味一层层地翻卷上来,周而复始。初秋清晨的阳光淡淡地笼罩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镀了一层金。他眯起眼看着后视镜,镜中倒映出后座上他买的红玫瑰,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今天是灰原哀的忌日。
三年来他都是最早到的那一个,公墓看守人将大门打开后不久,他就会拿着那束还沾着露水的红玫瑰站在灰原哀的墓前,俯下身将墓碑及周围清扫清扫,再将红玫瑰小心翼翼地放在碑前。
墓碑上没有照片,就像这座墓的主人一样神秘,如今想来,工藤新一不禁也会回问自己,如果这里有照片,上面应该是宫野志保,还是灰原哀呢?他记得当时她在电影院的镜子前问的那句“你到底是谁”,没想到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就像是一只蚂蚁在那著名的莫比乌斯环上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虽然是初秋,但风已经有些冷了,吹起了工藤新一额前的碎发,他抬手抚了抚,腕间一抹深红色露了出来。那是三年前,和组织的大战前夕灰原哀送给他的红绳,绳身是一圈又一圈的红丝带缠绕在填充物上组装而成,接口处系有一个铁片绕成的金属环。
她说这是一直护佑她平安的信物。大战在即,工藤新一作为关键人物生命安危自然重要,虽然他们都不是非常相信这些的人,但不知为何他接过红绳时,感到阵阵心安,于是便郑重地收了下来套在腕间。
随着手的起起落落,深沉的红色跳跃在他的手上,像流淌的生命线,而仿佛冥冥天意,灰原哀的生命线便永远地停留在了2017年初秋的风里。
工藤新一出神地看着红绳,不经意间一阵冷风吹来,他不住地咳嗽。身体这几年不知是因为忧思过度还是工作劳累从而每况愈下,最近更是夸张,稍微有一些冷就会咳很久,为此他上周还去做了全面的体检,如今正在等检查报告。
站在墓碑前和灰原哀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他转身离去,虽然因为以前长年累月的自信,他总是习惯性地挺得笔直,但任谁看都会觉得这个背影极其萧条清瘦。旁边树林里的几个人影默默看着他远去,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工藤每年都来这么早,大概是想和她多呆一会儿吧。”少年的话语里带有浓厚的关西口音,是服部平次。
博士和毛利兰跟在他身后走到灰原哀的墓前,或许是三年以来已经形成了习惯,每年他们都会比工藤新一晚到几个小时,留给他和她独处的时间。
“挺可惜的。”戴帽子的少年摇摇头感叹道,博士和毛利兰都沉默不语,“其实当年行动开始之前,工藤还自信满满地和我说,等一切都结束了就要和灰原哀表白。”
“她终究是没能听到啊。”遥远地像一声叹息。
工藤新一回到车上系好安全带,将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他低头静默了一会儿,沉寂了好久也没有踩下油门。每年来看灰原哀的日子里,到了回去的时候是最痛苦的。去公墓的路上可以想想要和灰原哀说什么,可以看着精心挑选的红玫瑰放一会儿空,可每当从公墓出来,两手空空地回到车上时,车内的逼仄压抑便从各个角落溢出来,将他包围,让他窒息。
三年了他还是没能从灰原哀的死亡中走出来,虽然平时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但心里总像是缺了一块口,思念如洪流一般携卷着碎石,到了忌日当天便密密麻麻地涌现出来,将他的内心刮出一条条细微的伤口。
他不断摩挲着灰原哀送给他的那条红绳,平时已经尽力克制了,可每到这一天,他还是会不住地想,如果当初再细心一点不出纰漏,是否灰原哀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如果当初早就表明自己的心意,是否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总之无论如何,最起码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连告白都还没来得及,连她是否会同意在一起都不知道,徒留深深遗憾。
工藤新一痛苦地闭上眼,将腕上的红绳取下放在手心继续摩挲着,手突然在红绳接口的磨损处摸到了一个不同的质感。
不是普通红绳里会用的橡皮筋等填充物,这触感摸起来仿佛更像卷成一条的纸。
他讶异地睁开眼,仔细盯着看了看,突然发现这根不算太细的红绳里仿佛塞着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将接口处的铁片金属环掰开,将外面缠绕的红丝带按纹理一圈又一圈地解开,一卷被故意揉搓成细条的纸掉了出来。
他摊开纸条,上面的字迹因为长期蜷缩在红丝带内已经有些许模糊了,但仍然可辨认出这是灰原哀的字迹。
他低头认真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