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马车缓缓驶向骅县,还未进城门便看见城门前黑烟漫天、血流成河,无数的尸体倒在地上,甚至有些人连死都为未曾瞑目。活着的人慢慢处理着尸首,死了的脸便拥有躺下。
车轮踏过一摊血水,程琬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城内也并未好到哪儿去,有人抬棺出殡,有人抱着死去的孩子漫无目的呆若木鸡,还有人抱着地上夫君的尸首痛哭流滴,甚至只剩下年幼的几个孩子……
行军打仗,无论是哪方赢都会有无数人受此影响,这些程琬琰不知看过多少次,可每次都会心痛不已。
马车最后在一宅院外停了下来,程止连忙上前。
“您是?”
“在下驶新上任的骅县县丞程止,请问程老县令可在府内?”
“县丞大人,程老县令他……他携子孙殉城了。”
程琬琰和楼垚坐在台阶上,此时门开了,程琬琰立刻上前接过桑舜华手里的食盘:“三叔父好些了吗?”
此前听闻程老县令殉城,程止差点没晕过去。
桑舜华摇了摇头:“他还是自责,说若非自己一路上耽搁,也不会让老县令一人面对强敌。老县令与你三叔父当年一见如故、情同父子,你三叔父还一路上念叨着要带都城的吃食给老县令尝尝鲜,谁知竟是从此天人永隔。”
“程老县令已上花甲之年,为何还要自己出城犯险让守城门的将士去不行吗?再说,他年岁已大,身体也不好,就算如此想来圣上也不会怪罪他。”
“圣上不会责怪,可骅县的百姓就在城中,他们可都看着呢,若没这份全家就义迎敌的志气又有何面目做一城父母官?”程琬琰打断楼垚,“生逢乱世,有能者当仁不让,当初出征,我阿父阿母也是这般义无反顾地前往孤城。”
“琰琰。”桑舜华不知怎么开口。
“季夫人,女公子,我打听到了,程老县令的孙女程小妹现在在医馆就医,她被贼匪踹中了胸口,伤势严重,怕是撑不了太久。”
“三叔母,我去看看。”程琬琰说着便提起裙摆离开。
还没进医馆的门便看见一个个白布盖着的尸体被抬了出来,程琬琰走近医馆看着这遍地躺着的伤患,心中一紧。
“大父,阿父,阿兄……”微弱的孩童声传来,程琬琰掀开帘子看见一女童嘴里一直碎碎念,还吐了血。
程琬琰帮着医士一起照顾程小妹。
“你是新来的医士姐姐吗?可真好看。”程小妹醒了过来看着陌生的程琬琰问道。
程琬琰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新来的县丞大人是我三叔父,阿姊是替他来看望你的,也替你的父兄来看望你,他们都好担心你。”
“可是,我的父兄他们都已经死了……”年纪虽小可她什么都懂。
“老县令殉城的消息在破城之时贼匪就已经昭告天下了,瞒不住她的。”一旁的医士叹了口气。
“一群畜生!”楼垚愤然。
“囡囡乖,你父兄不是有意要丢下你的,你别怪他们。”
“囡囡不怪,大父、阿父和阿兄,他们都是为了救全城的百姓才会死的,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大英雄,可囡囡不想要大英雄只想和他们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