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倾阁众长老中缺了雪芙酥,她此刻,正身处天界一处宫殿中。
禧宁殿中,金柱盘龙,珠泷联穗,薄纱幔帐。帘后的宝座上,侧坐着一名女子。一只鎏金香炉在她脚边,袅袅的轻烟笼在她身上,像裹了层纱。
“当年你给我的药有问题,是你干的!你在芷卿的药里加了什么东西让她失忆?!”雪芙酥怒不可遏,双眸猩红,恨不得将这天界都毁了。
“哦?她失忆了?如此说来,她是醒了?”帐后的女子不紧不慢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
雪芙酥不回答她,等她向自己解释。
檀羽也不恼,继续道:“芷卿的药,确实是我动了手脚,她失忆也是我做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雪芙酥对自己的母亲简直失望透顶了。她万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对自己的朋友下手。
檀羽坐正,轻叹道:“芙酥,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雪芙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道:“苦心?你有什么苦心?对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下手你还指望我体谅你,明白你的‘苦心’?做梦!”
檀羽摇摇头:“芙酥,你还是没长大,心智太不成熟,毛毛躁躁的,应该学着点芷卿,遇到何事都要泰然自若。”
“你还好意思和我提她,”雪芙酥从未觉得天界如此寒冷过,檀羽的宫殿这般让她难受,让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你怨我便怨吧,我做这件事不觉得后悔,日后你便会明白这其中有多少原因了。芙酥,我只想和你说,别把太对的情都放在人间,那斋倾阁毕竟不是你的家……”
檀羽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让雪芙酥冷笑着给打断了,“斋倾阁不是我的家,那哪里是我的家?这里吗?”
雪芙酥见檀羽许久不语,再次讥讽道:“母亲,您真的,让我感到无比害怕,又无比失望啊。”
随后,她转身就走。
毫不留恋,毫不犹豫。
檀羽在帐后,闻言,心上顿感一阵刺痛,一挥衣袖,珠帘从中间被掀开,分挂两侧。
眼看着雪芙酥就要出殿了,檀羽急忙开口喊住她:“芙酥!”
雪芙酥纵使心中对檀羽是百般憎恨,但她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在她叫自己时,她还是停住了脚步。
雪芙酥上身微向后转,双眼仿佛在无声询问:还有什么事?
“芙酥,你和芷卿永远都是天界的人,你们早晚都要回来的。你们是神,你们能长生不老,可他们呢?他们只是凡人,凡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他们早晚都会死的,那个时候,你们该如何?你们从来都不属于那里,你们和他们不一样。”
雪芙酥用怜悯又同情的目光看着檀羽:“你错了。你作为我的母亲,却一点都不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在意的、我热爱的、我期待的你一概不知却还喜欢妄自评论。”
雪芙酥回过身继续往外走。
“芙酥,你去哪里?”檀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与女儿这样相处。或许,她当年真的不该那样做。
“回人间,回斋倾阁,回家。”在最后两个字,雪芙酥故意加大音量。
“你为何还这般固执?我都说过了,你们只属于天界不属于那里!”檀羽的温和出现了裂纹,语气、心态不似先前那么平稳了。
“不,从天帝打开泯魔璃,想要得到獒杌魇的修为,却放出了所有凶兽,害死千万生灵,从你在芷卿的药中动了手脚开始,我和芷卿,便不再属于天界。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让我们恶心,憎恶。并且我们为自己身上流着天界的血一事,感到耻辱。”雪芙酥这次连个回头或者转身都没有,直接出了殿,飞回人界了。
她们把自己是天界的人一事,视以为耻,但又无奈于自己无法选择自己的身世,命运。所以她们一直在远离天界,不愿与天界的任何一位神仙产生半点关系。
檀羽心中烦躁,打翻了木案上的陶杯,看着泼出来的水溅得四处都是,心里更加烦躁,眉头紧锁,抬手揉了揉额角。
在寒芷卿的药里加一味噬思草,一味芷丹,一味霜灰烨华,实乃天帝吩咐,她不得不照做。她若不从,寒芷卿只怕是早死了。
可这三味草药混在一起不仅会让寒芷卿失去记忆,还会对她的金丹,修为,灵力等各方面都产生影响,且不定时发作,每发作一次,便会对寒芷卿产生一次巨大的伤害——灵力被削弱。倘若不及时找到法子治好,那药效会一直发作到她灵力耗尽,沦为一介废人为止。
天帝这么做,也是忌惮寒芷卿。
他知道天界众多神仙都在拉拢寒芷卿,他怕寒芷卿会脱离他的掌控,归于他人麾下,为他人效忠,他自己的天帝之位不保。他明面上动不了任何一位神仙,只能在暗地里使阴招,先废了寒芷卿,打消众神想借她之力,夺取帝位的念头。再不断打压他们,削弱他们的权利,以此来巩固自己的位置。
天帝就像一个布棋者,天界便是棋盘,天界众人便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寒芷卿则是他最得力的猛将。
可一旦这个猛将的功劳势力过于庞大显眼时,主帅便会废了这枚棋子,以保全自己的地位。
所以不是寒芷卿、雪芙酥背叛了天界,而是天帝废掉了她们这两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