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柳汐汐相视一笑,走到任依茹面前,开心地挠挠头:“你看,我们都很喜欢你的发型,所以,特地去理了个同款,怎么样,还可以吧?”
任依茹的眼眶红了红,又迅速低下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书包放好,然后竖起语文课本,像是在认真预习课文,可是从她不断耸动的双肩可以看出她在小声抽泣。
我和柳汐汐对视一眼,一起走到任依茹身边,一人一边扶住她的肩膀,三颗毛绒绒乱糟糟的头靠在了一起。像是某种毛绒绒的动物在寒冷的冬天靠在一起取暖。
马超走进来时,先是被我们三个人的同款发型吓了一大跳,然后是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放好,然后把座位空出来就给我们“鸡窝头三姐妹”。
接下来班上很多人都渐渐走进来,虽然有惊讶,但是惊讶里没有恶意,只是心照不宣地不去注意。
就这样,在接下来一年的时光里,我们三个“鸡窝头”都是六年级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没过多久,这甚至成了一种时尚——全年级许多人开始相竞模仿,有人剃光头,有人剃同款鸡窝头,还有人甚至剃了莫西干头,在各种各样的发型的映衬下,我们的鸡窝头反而不太明显了。
至于我的父母,在我理了新发型回家的那一天,他们争先恐后表示自己的惊喜——
“宝贝,你的新发型真的是太美了!”
“真的很帅。像超级英雄,好像从天而降就是为了拯救些受苦的人的!”
我知道我不是超级英雄,我只是普普通通的,想帮助并不幸福的朋友的一个个人力量很弱小的小朋友。
我想做的很多,我想让任依茹的笑容重新回到她脸上,我想她的亲生妈妈不离开她,我想她的后妈能好好待她,我想她像我一样家庭幸福,生活吗美满,可我做不到全部,我能做的就是剪和她一样难看的发型,让聚集在她身上的刻薄,尖锐的目光能分散开,让我替她分担一部分本不该存在的恶意,我想站在她身边,我想让她知道,她的身边有非常多人,一直在爱她,护她。
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我曾多次犹豫,并不是害怕那些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而是,我害怕任依茹会介意,介意我这样粗鲁的帮助,我担心会伤害她仅剩的自尊心。
抱着这样的犹豫,我终究还是下了决定。
于是,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穿过已经有些人头攒动的早市,我亲自体验了任依茹所体验过的难堪,失落,自卑,厌恶。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目光可以那样尖锐,以至于落到身上,针扎似的疼痛,我的心隐隐作痛,但是我仍然抬头挺胸,直到走进教室,直到看到同样发型的柳汐汐,那一刻,我们无比庆幸,我们是好朋友,同时,我们果然是好朋友,想问题都想到一起去了。
从那以后,任依茹并没有因此变成活泼开朗的女生,但是,她的身边多了两位活泼开朗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