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展将白皮书翻来覆去。
等等,
“陈松言听说缥渺宫有重塑人身的秘术……”他逐字逐句慢慢念出口。
而方沐就是那个被暮见特意安排将缥渺宫秘术传播出去的“人”。
这个方沐根本就是个边缘人物嘛,沈修展心情糟糕透了。
他放下白皮书,走到案前铜镜仔细观望。
铜镜模模糊糊照映出他的模样来——鼻梁挺拔,眼睛有点下三白。嘴唇又薄,脸倒是标准的瓜子脸。
不难看。特别是一双狭长的眼睛和三白眼加持,显得整个人有几分冷酷孤傲的味道。
但可能是因为眉压眼的缘故,怎么说呢……给人的感觉,一看就不是好人。
就差没把“我是坏人”四个字写在脸上。
沈修展哀叹一口气。
书中对方沐的描写一笔带过,可他置身其中却感受得真切——他是说关于方沐的一生。
方沐的人生可精简概括成三个字:工具人。
他十六岁入缥渺宫,六十岁仍是练气期,一直以来都是缥渺宫空气似的存在。没有人会注意他,在他记忆中那些为数不多的几次交谈,都是在开口吩咐他做事。起初或许不是他肩上的担子,但随着时间流逝,还有他不拒绝的沉默都无疑怂恿助长旁人的焰火。
因为他无用又懦弱。除了做自诩清高的修土不肯做也做不来的辛苦活,还要任由别人打骂发泄,就连缥渺宫招进来的侍者都能够对他嗤之以鼻。
这是修真界的道理,不同于沈修展所在的世界,那个人人平等追求真理自由的世界。
强者为尊。
同缥渺宫所有人一般,方沐对宫主的亲传弟子暮见既倾慕又羡艳。
所以在暮见找上他的时候,他心中有点高兴,惊喜,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方沐就是那样任劳任怨的替暮见办事,传播谣言是,打骂陈松言是,最后死于暮见剑下也是。
又蠢又可悲。
谁会对自己所信仰的神有丝毫质疑。
沈修展心中五味杂陈。他前面活着的二十三年,即便是拿着最低薪水的工人对自己的生死都会奋起反击,方沐却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暮见找方沐办事,显然是因为他并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就好似一次性的产品,用完就丢,会损失什么呢?
而且就算事情败露,也非常好处理。
沈修展环视整个房间,跟他在现世的家没法比。
他理了理有些沉重的心绪,抬脚跨出房门。
阳光很柔很暖的笼罩着云海峰,此时傍晚时分,将他居所中掩映成姿的柏树涂抹成金黄色,却投下一片暗绿色阴影。
按照记忆,这个时间他应该去扫洒庭院。
沈修展轻车熟路找到墙角那把又大又沉的扫帚开始打扫,脑中却想着其他事。
就他目前的身份能力,别说保护陈松言了,连他自己都难保。
能力他暂时无可奈何 ,可得想个法子摆脱这重身份,不然日后要做什么事ooc了,他没法解释。就算原主根本不引人注目,奈何蝴蝶效应不敢试啊。如果连掌握剧情唯一的优势都失去,那就真的是梦回故乡了。
扫洒完毕后,他双臂使劲伸了个懒腰,感觉到腰酸背疼得厉害。
说是穿越,其实哪能这么快适应啊。
沈修展去侍者的饭堂领了饭菜,要给陈松言送去。
现在剧情大致已经进行到陈松言被剔去剑骨,或许不日便要离开缥渺宫。
他一面想着,一面加快步伐。
陈松言被囚禁的偏殿金壁辉映,从外观上看十分华美,不像是修仙者的居处,反倒像人间天皇胃溃的行宫。
他拉开镂花木门,将饭盒搁至案上,转身欲走。
忽然望见倚在贵妃椅上小憩的陈松言,有些呆愣。
青年面色苍白,并未束发,一缕柔顺的青丝搭在左肩,双眼紧闭。而身着月白长袍则衬得此人愈发出尘。春寒料峭,清风从窗外拂进,披在他身上的一层薄衾随风滑下。
沈修展沉默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眼微微发红。
而后他回过神来,走近他身旁,小心翼翼将被子往上拉至陈松言下颌处,后转身离去。
门吱呀一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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