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唐人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好不热闹,一道身影屹立在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多多,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但这次任务太危险了。我一个人去就好。”
“知道危险你还一个人去,你……”
温润的手指轻轻按住对方的唇,脸上挂着的只有那桀骜不驯的笑容。
“七月初七唐人街,等我回来,好吗?”
见对方沉默良久,开口吟诵着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失笑声“毒舌大王今天怎么变得文邹邹的?”
“嗯,有感而发一下。你的回答呢?”
“说好了,身上的零部件一个都不许少,我等你回来。”
……
时间悄然流逝,天边的亮光已从晨曦化作夕阳。墨多多缓缓抬脚,进入店铺,尘埃在店铺的柜面上留下的痕迹,暗示了店主人已经许久未回来过了。离开店铺,回首望去,心中的空荡的与熙熙攘攘的街道格格不入。墨多多喃喃道:“唐晓翼,你还会回来吗?”
同样的问题前不久墨多多询问过埃克斯,从埃克斯局促的神情上,他已经得到了那不愿意听到的答案。虽然心中已经做了准备,但一再追问之下,埃克斯给出的确切回答还是让墨多多感受到心脏被捏成一团的窒息。
唐晓翼失踪了,现场一片狼藉。
任务完成?他为什么不回来?也没有发出求救信号。
任务失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场除了破碎的废墟和几滴无主的鲜血再无其他。
“滴滴滴”急促的机械音打断了墨多多的惆怅,皱着眉头按下“接听”,不等他开口,通讯器的另一头传来埃克斯急促的声音。
“多多,鬼影迷踪又出现了,这次他们在各处挟持了不少人质,我们决定分头行动,你带一队人去其中一处……”
五官科研究基地
“多多,里面都是科学研究人才,要注意保护他们的安全,然后……”
“会长,你这算年纪越大越唠叨吗?”墨多多压低声音打断了埃克斯的各种注意事项,此时此刻他正比划着基地的微缩模型,思量着出路。“滋滋——”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墨多多皱着眉头拍了拍。刺耳音确实没有了,但也听不到埃克斯的声音了。墨多多无奈之下果断关闭了通讯器,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匕首。
漆黑的天幕,寂静而阴森,云儿淘气地将月亮藏了起来,时不时可以听见树叶的沙沙声。
霎时间,一道银光落刃对着墨多多劈下,墨多多闪身躲过,刚站稳脚跟,黑影直冲冲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就是一个背摔。剧烈的疼痛从脑后袭来,墨多多猛咬一口舌头,强迫自己清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着面具的黑影,墨多多抬手对着黑影的的侧脸就是一拳,黑影松开手踉跄着几步,墨多多趁势一脚对着黑影的小腹踹去,谁知黑影的反应速度极快,一把松开握着刀的手,双手合力抓住墨多多的小腿就这样用力将他推得失去重心,人向后倒去。墨多多暗叫一声不好,但还是重重摔在了地上,扬起不少落叶。
调皮的云儿此时似乎愿意将月亮展现在众人面前,月光的照射下,黑影的身形也被墨多多尽收眼底。黑影戴着一个黑黝黝的罗刹面具,透过面具所看到的眼睛黑洞洞的,已经没有眼白与瞳孔之分。下一刻,墨多多双手被黑影按在地上,黑影在面具下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墨多多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现在也没时间细想,一记头椎狠狠砸在黑影的头上。黑影恼羞成怒,露出尖锐的指甲,对着墨多多的脸狠狠抓去,墨多多赶紧调整姿势侧头躲避,眼看着躲不过了,不由得闭上了眼。
“轰”耳边传来砸地的巨响,墨多多有些错愕。
打偏了?怎么会?
压住身体的力量逐渐减小,黑影粗重的喘息声环绕在耳畔,墨多多清晰地看到其中一只眼眸中的黑暗褪去些许,但也是转瞬即逝。这刹那间的喘息时间墨多多可不会放过,一把掀翻黑影,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总算有时间抽出匕首挡在自己身前。
眼看着黑影又要扑上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黑影随即停下了动作,身体的行动有些僵硬,愣愣地回头注视着研究基地,低沉的音节结束后,黑影如同受到指令一般飞速离开了。
墨多多见他离开,长舒一口气,目光落在了遗落的长刀上,瞳孔猛地收缩,是藏银刀。
急促的“滴滴”声,打断了墨多多的万千思绪,通讯器又有了信号。墨多多接通的那一刻另一边传来埃克斯焦急的声音“多多你没事吧?通讯器突然受到干扰了,潜入作战暴露了,你先回来吧!喂?喂!喂?多多你还在吗?”墨多多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不!我继续任务……”“不行!你已经暴露了,太危险了!”埃克斯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了,连忙喝止。“埃克斯,我好像找到晓翼了,我要留下。”墨多多话音刚落,狠下心切断了通话,将通讯器摘下,干净利落地来了个洞穿。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尽管踏错一步都将永坠深渊,万劫不复,但依旧会选择踏上这条通往天堂的道路,因为啊,这只是一个孩子满怀希望,再见挚友一面的故事。
墨多多根据脑中对于研究基地的记忆在通道中穿行着,但很遗憾并没有发现唐晓翼的身影。
先去地牢看看吧,可能和人质关在一起了。
墨多多贴着墙壁,弯着腰,脚步放缓轻轻地摸索过去。良久,从墙边探出一双眼睛细细打量着地牢的守卫,墨多多身着一袭黑衣在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显眼。片刻后只听“哐嘡”两声,墨多多三下五除二偷袭干掉了守卫,继续深入。
地牢昏暗潮湿,迎面而来一股阴冷的压抑感,头顶的电灯忽闪忽闪的,粘稠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臭味。据墨多多所知,这本不是地牢,而是单间的研究实验室与存放样本的所在,但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就已经充斥着血腥味,可想而知新鬼影迷踪又不知在做些什么丧尽天良的实验。
铁链间碰撞“叮叮当当”的声音促使墨多多继续前进,在经过几次躲避看守的巡查后,他很快就找到了人质。墨多多看着那一个个一蹶不振的身影不由得犯了难。
一,二,三,四……
这么多人完好无损地带出去……可能吗?
墨多多强装镇定,经过一番设计后,将守卫接连放倒。“哐嘡”利落地打开了牢门,墨多多长舒一口气,接下来才是最麻烦的。
当你身处炼狱,突然出现一条通往自由的天梯,你是否会攀登?
有的人眼里透着兴奋,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有的人眼里闪过犹豫,与同伴面面相觑;还有的并无动作,似乎已经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阎王的生死簿上。
墨多多平静地开口:“我来自世界冒险协会,是来救你们的,想活命的跟我走。”一边说着,一边帮众人斩断铁链。短短几句话并不能让所有人信服,但能带走几个是几个。狐疑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你真的是世界冒险协会的吗?真的能带我们出去吗?”墨多多有些不耐烦,冷冷道:“不强求,没时间向你们证明,如果被守卫发现我们一个都走不了。”人群这才开始移动,有的开始请求,有的一言不发,有的冷眼相待……
良久,墨多多在前方开路,击杀了一个又一个鬼影迷踪的成员总算是带着大部队走出了研究基地,虽然心知有些太过顺利,但紧绷的神经确已经十分疲惫,刚想长舒一口气,就听见一个慵懒的声音。
“嗯?冒险协会就派了一个?亏我还等了那么久,真没劲。”墨多多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人手持一把铁扇挡住自己的脸,扇子上印着青葱的劲竹,只露出一双深邃棕黄色的眼睛在黑夜的衬托下格外引入注目。
“司空沧竹。”墨多多不动声色地说出来者的姓名,让司空沧竹有些意外,但也顿时来了兴趣“我们认识吗?”墨多多对此并未做出回应,如果不是唐晓翼的任务是打探这位鬼影迷踪新主的底细,如果不是唐晓翼就此失踪生死不知,他还真未必会记住这个名字,以及对他的描述。
诡谲狠厉
仅有的四字评价,是根据从他手上唯一幸存回来口述经历而得出的。
司空沧竹扫视了一眼那些个“逃犯”,饶有兴趣地将铁扇收起,指着墨多多高声道:“相逢即是有缘,如果你们把他交出来,我就放各位研究员离开,绝不为难诸位,如何?”
果然,人群中顿时出现骚动,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家快按住他!把他交出去,我们就能活下去了!”话音未落便有人向墨多多扑了过去。
墨多多侧身闪避着,说时迟那时快,几道锐利的锋芒擦过脸颊。几声沉闷的“咚咚”欲抓墨多多的人几人应声倒地,顿时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墨多多回过头便看见司空沧竹闲庭逸致地扇在次打开的扇子。
眨眼间,司空沧竹来到墨多多身边,一只手搭在墨多多的肩上,凑近耳边耳语“你看,值得吗?冒这么大风险,救这些想出卖你的人。”
“晓翼,有些人真的值得救吗?”
“难得啊,笨蛋多多竟然会开始动脑子像这种深奥的问题了。”
“你你你……”
“生命啊……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不能用利益来衡量,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墨多多只是撇了他一眼,轻笑着回答司空沧竹“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说罢一把抓住司空沧竹搭在肩上的手腕,手腕一翻,匕首刺出。司空沧竹连忙松开墨多多的肩膀,铁扇有条不紊地抵住匕首,又经过几番交手之后果断拉开了与墨多多的距离,墨多多乘势追击一拳轰出,一道黑影挡在了司空沧竹的面前。
那一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黑影的胸口,面具后闷哼一声。墨多多见状迅速后撤,对着人群大喊:“跑!”研究员们见此情况四散奔逃。司空沧竹有些不满“啧,算了,不差这一两个。”随后,司空沧竹将身躯贴了上去,从后面抱住黑影的身体,黑影顿时身躯一震,司空沧竹挑衅似地抚摸着黑影的身体,黑影就那样听话地一动不动。
“去,杀了他。”司空沧竹当即下令,黑影立即朝墨多多扑了过去,满眼笑意地看着与墨多多扭打在一起的黑影,满意地点点头,悠哉悠哉地没入黑暗。
不知到底交手了多少回合,墨多多已经有些疲惫了,但黑影的速度丝毫不减,而且每一次的拳脚相向似乎都感受不到痛觉。黑影抓住墨多多破绽出现的刹那,一脚踢在墨多多的腰部,墨多多瞬间侧飞出几米,黑影霎时间来到墨多多近前,眼看着能乘胜追击,但动作却停顿了。墨多多自然不会放过,翻滚到一旁,一把将黑影按翻在地上,“我倒要看看你这藏头露尾的家伙长什么样!”毫不犹豫地用匕首挑开了黑影的面具。
皎洁的月光,不仅照亮了黑影的面庞,也映射了墨多多脸上的不可置信,但随即眼中多种情绪交织,顿时不知是喜还是忧。
“晓翼。”墨多多举着匕首的手缓缓垂下,另一只手也渐渐收了力道,就这样坐在唐晓翼的身上一言不发,晚风吹起额间碎发,墨多多也顺势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唐晓翼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将他重重按在地上,顿时,两人的位置做了调换。唐晓翼看着墨多多长长的眼睫上挂满了泪珠,本该接上的招式停下了。
唐晓翼的眼中闪过片刻清明,嘴艰难地动了动,声音沙哑“多……多”但耳边时不时响起一个未知的声音重复念叨着一个字“杀”,唐晓翼痛苦地捂着脑袋用力晃了晃,用力尽全力踉踉跄跄地远离墨多多,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走,快走!”
快走,我不想……伤害你,但我要控制不住了。
唐晓翼的心中不断呐喊着,寒意从脊背开始遍布全身,如坠冰窟。
墨多多平静地注视着唐晓翼痛苦的样子,突然嘴角微微上扬,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向唐晓翼走了过去,每一步都有千斤般沉重。
“我叫唐晓翼,以后就是你们几个的引导者了。”
“哼,只有你这种家伙才会死于那么丢脸的原因吧!”
“好吧,还是我一个人去吧,反正我也不想带一群胆小鬼在身边,只会惹麻烦!”
“你所浪费的今天,是昨日死去之人苦苦奢望的明天;你所厌恶的现在,是未来的你再也回不到的曾经。”
“再见了,保重。”
唐晓翼回忆着记忆中的朝朝暮暮,如烟渐渐淡化直至消散,心中的世界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你想回去。”
“谁?”
“回不去的。”
“到底是谁?”
“你的手上沾满了同袍的血。”
……
“唐晓翼……你现在的样子……还算是人吗?”
……
“你的想法,瞒不了我的。”
“啊啊啊啊啊啊!”唐晓翼痛苦地嘶吼着,一爪对着靠近的墨多多当胸抓去。墨多多静静地看着他的突然暴起,心中产生了一种自私的想法。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唐晓翼独自一人蜷着身体蹲坐着,隐隐约约听见了熟悉的呼喊“大魔王!唐晓翼!”唐晓翼怔怔地抬起头,视野内没有其他色彩,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无论多少次,手中依旧空无一物。
正当唐晓翼眼中的光再次黯淡时,周围顿生点点萤火飞光,在手中集聚,暖意从指尖伴随着经络传遍了全身,“唐晓翼,你怎么坐这儿了?”熟悉的声音更加清晰,唐晓翼的身躯也为之一震。“多……多”温暖柔和的光辉驱散了唐晓翼心中的寒冷,墨多多在其中向着唐晓翼伸出手,“快来啊!唐晓翼。冒险还没结束呢!”“来了!”唐晓翼笑着握住了墨多多的手,利落地起身,靠近……
“噗”刹那间的犹豫,腥红的鲜血缠绕在唐晓翼的指尖拉出一条丝线,滚烫的血液染红了唐晓翼的半边脸,唐晓翼的视线也终于逐渐清晰,一时没回过神。
“多多?”墨多多顷刻间忘记了胸口的疼痛,听着熟悉的声音,将唐晓翼拥进怀里,一言不发。唐晓翼霎时间手足无措,声音颤抖着“不对。多多,你先起来,你的伤口……”
“晓翼……对不起。”墨多多虚弱地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唐晓翼焦急地想要将手从墨多多胸口抽出来,但每动一下,墨多多的血都止不住地流着,“别说话,你道什么歉!我们回浮空城,一定有办法救你!”“晓翼……我自私了……没有办法……带那些人质……出去了。”唐晓翼眼睁睁地看着墨多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一把托住墨多多摇摇欲坠的身体,哽咽着“别说了。”“我要说!”墨多多加重了语气,眼中闪过不满,生气,担忧以及释然……
“你还活着……真好……我……”
“我喜欢你!”
那一夜,棕发少年成了唯一一脱离司空沧竹控制的实验体。月下的孤影看着怀中的人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出一个微笑,最后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量,心跳彻底停止,犹如陷入了甜美的梦乡永远长眠。
多年后
“唐晓翼,今天……”“不去。”唐晓翼玩世不恭地回绝了埃克斯,埃克斯皱着眉头“大家都是同僚,也不能总是这样剑拔弩张吧?”唐晓翼满脸不在意地套了套耳朵,“你说什么?他们不欢迎我,我为什么要热脸贴冷屁股?我脑子还没坏!”雷欧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寒暄几句“最近身体检查报告怎么样?要不还是考虑一下……”唐晓翼摆了摆手“您另请高明,我还有事,告辞。”说着大步离开了埃克斯的办公室。
刚走了没几步,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顺路去花店挑了两朵花儿——一枝玫瑰一朵黄菊。
回首往事,曲终人散。唐晓翼缓步走到一座墓碑前,轻轻放下手中的话,嘴里喃喃道“今天是七夕,我来赴约了。但……是不是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