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回家的马车,回到了自己的闺阁,阿棠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又忘了告诉大哥哥曾经的事,还有今日之事,她还没亲自向他道谢呢!
不过想到这里,阿棠又缓缓叹了口气,算了,大哥哥他应该早就忘了,而且他如今也有了心仪之人,今日我又给他添了许多麻烦,他对我避之不及,我还是别去给他添麻烦了。
就把这份感恩还有无疾而终的爱恋埋在心底吧!
阿棠抹了抹眼泪,默默的下定了决心。
她招来玲珑道:“玲珑,以后不用为我打探摄政王的消息了!”
摄政王即将与嘉阳公主大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玲珑有些心疼的看向阿棠,姑娘她痴心如许,却只能看心上人另娶他人,该是多么难过啊!
可是她也不知从何安慰,只能道:“是,姑娘。”
“姑娘,洗澡水已经备好了,您沐浴更衣后,便早点休息吧!别想太多了。”
阿棠知道玲珑是想安慰她,她勉强笑了笑说道:“好,你先下去吧!我自己能行的。”
玲珑担忧的看了眼阿棠,眼眶有些发红。
旁人都以为她家姑娘最是开朗,只有她知道姑娘受了许多苦,就是自己委屈难过的时候,也从来都是自己扛着,不愿别人为难。
玲珑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替阿棠关上房门,希望姑娘能早点走出阴霾。
阿棠沐浴洗漱过后却没有睡意,她看着窗外的夜色,深蓝色的夜幕上挂着一轮弯钩,星星一闪一闪的,挺好看的夜色,她却没什么兴致。
不知道大哥哥现在在做什么,他现在应该在为娶到了心爱之人而高兴不已吧!
这样想着阿棠愈发伤感了,不争气的眼泪慢慢溢出了眼眶。
“棠儿,睡下了吗?”
阿棠听出是二哥哥的声音,她擦了擦了眼泪,收拾好情绪,起身开了门。
宋清景清俊的面容映入她的眼中。
阿棠轻轻的唤了一声:“这么晚了,二哥哥怎么来了?”
宋清景抿了抿唇,将原本要道别的话压在了心里,他看着阿棠有些殷红的眼眶,拧紧了双眉,沉着嗓音问道:“今日在宴会就见你哭了,现在也是,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有人欺负你?”
听到宋清景关心的话语,就跟小孩受了委屈似的,阿棠终于没憋住,珍珠大小的眼泪蓄满了眼眶,却又固执的不肯落下。
宋清景压抑着想替人拭泪的手指,弯下腰以一种尽可能温柔的模样柔声哄道,“好了,不哭了,谁欺负你了,和二哥哥说,二哥哥帮你作主。”
他哄阿棠的声音是十分柔和且小心翼翼的,连声音都放得很低,完全不似平日里冷漠疏离的样子。
阿棠知道她不该让二哥哥担心的,二哥哥为了父亲的事情,这些天已经够忙了,因为她深夜还不能休息,还要为她担心。
她不能再任性了,想到这里,阿棠吸了吸鼻子,将泪意压了下去,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没有,二哥哥,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有些想父亲了。”
宋清景不喜她这般模样。
她不该是这样的,棠儿该是明媚活泼快乐的,像每日晨起升起的太阳那样没有阴霾,她该永远灿烂耀眼。
宋清景轻轻拧眉,对于她的说辞他显然是不相信的,棠儿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了才对,于是他追问道,“棠儿,不要骗哥哥,无论是谁哥哥都会替你做主的。”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追问道:“是不是四妹妹,她一向霸道,可是她给你委屈受了。”
阿棠摇了摇头,有了二哥哥的关心,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回答道:“都不是,二哥哥我真的没事,也没人欺负我,四妹妹她虽然霸道一点但是心眼也不坏的,那些也算不上欺负,天色不早了,你明日还要去齐国公府办差呢,早点回去休息吧。”
听她这样说,宋清景轻轻叹了口气,定定的看向她道:“棠儿,不要总是为别人考虑,多考虑考虑自己,你还小,可以任性的。”
宋清景说完又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忧虑不舍:“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去扬州上任了,你这样我如何放心得下。”
阿棠心里一惊,失落很快漫上了头,如今二哥哥是她在这元都惟一的亲人了,一想到要和他分开,她这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
宋清景何尝不是不舍呢!棠儿自从十岁起便与他生活在一起,衣食起居均出自他手,二人从未分离过,想到这里脉脉的忧伤萦绕在他周围,二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沉滞了起来。
阿棠知道,二哥哥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不能自私的留住他,只能假装轻松的问道:“二哥哥什么时候去?需要准备些什么?”
然后她自顾自的调侃,想要打破沉滞的气氛:
“听说江南美人,温柔似水,二哥哥可要给我带个漂亮的嫂子回来。”
宋清景皱眉,不知为何说起婚姻之事,他总是有些排斥,他正色道:“不可胡说,我此次去是为了追查杀害父亲的叛贼的下落!”
“父仇未报,何谈成家?”
他的目光直直的看向阿棠,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阿棠听。
阿棠有些脸红,想到这些日子自己为了心悦之人,全然忘了父亲的大仇,就羞愧不已!
“二哥哥,你尽管去吧!自然父亲的大仇最重要,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的。”
宋清景点点头,这一路凶险,纵然他不放心棠儿,也决不能带她一起去,让她置身险境,等他把一切都安顿好,再回来接她!
宋清景似还有无限的话要说,但最终他只是轻轻的摸了摸阿棠的额头,对她道:“棠儿,等我回来。”
阿棠笑着点点头,眼里隐隐有些泪光,她背过身去,不想二哥哥发现。
“二哥哥快回去吧!我要睡了。”
宋清景知道阿棠心里难过,他也不再勉强,只能离开,但他也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他将一切安排好,他会好好保护她,再也不会有人能欺负她了。
阿棠关上房门,靠着卧房的门滑坐到了地上,就像是折磨自己一样,脑海里交叉回忆着褚骁和父亲的脸,一遍又一遍!
直到灯芯燃尽,长夜渐明,阿棠才终于起身。
她告诉自己:该忘了他了!
哪怕心如刀割,也要将他从心上剜去。
……
五日后。
阿棠站在元都的码头, 和宋清景道别。
络绎不绝的船只,一艘艘或大或小的船只紧密地停靠在一起,虽然有粗大的锁链捆在码头的石柱上, 但水波浮动, 它们还是会时不时随着底下的波浪轻晃几下。
水上雾气多,清晨的薄雾还未彻底散开,朝阳倒是破开云层泻下万道金光, 沐浴着阳光的宋清景清俊又挺拔,周围的姑娘们都羞红了脸,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看他。
今天是宋清景离开元都去扬州赴任的日子,阿棠站在岸边送别很是不舍。
她将自己整理的包裹递给他,细心嘱咐道:“二哥哥,你到了扬州要好好照顾自己, 别整日忙得不吃饭,也别总是拿些糕点面食糊弄了事。”
宋清景接过包裹,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开口道:“放心吧!倒是你遇到什么事了记得写信给我。”
阿棠点点头,去了一边替兄长打点行李。
宋清景这才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三夫人和两位妹妹,兄弟们都在书院读书,一时赶不回来,所以未曾到来。
宋樱走上前一步,将自己亲手做的荷包递给宋清景道:“二哥哥这是我亲手做的荷包,里面还有我求的平安符,可以保佑二哥哥一路平安。”
宋清景接过荷包,珍重的将它塞进了袖子中,对她道:“谢谢二妹妹,你有心了。”
宋萱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的将一个锦盒递给他道:“二哥哥,给!”
二哥哥平时最偏心了,方才也只跟宋棠说话,若不是母亲非逼着,她才不想来送他呢!
三夫人周氏面上有些尴尬,对着宋清景赔礼道:
“清景勿怪,萱儿被我宠坏了,今早跟我闹脾气呢!”
宋清景轻轻的笑了一下,依旧是原来温和有礼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宋萱的无礼而改变。
他淡淡的说道:“无碍,都是一家人不在乎这些虚礼。”
三夫人周氏面色这才好了许多,她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这才对着宋清景道:“你这次去扬州,路途遥远,又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什么不便,只管写信告诉我,我和你三叔父定会帮你。”
宋清景俯身微微点头,对着三夫人周氏道:“谢过三叔母,我此去扬州倒是无碍,齐国公已经为我打点了许多,只是侄儿有一事放心不下。”
说完宋清景看了一眼,正忙着替他打点行李,指挥下人装船的宋棠。
三夫人周氏明白他的意思,也乐意顺着这个侄子,卖他一个人情。
毕竟他年纪轻轻就外放到江南这样富庶的地方做知府,又有齐国公这样的后台扶持,前途不可限量,他父母双亡,作为他的叔母,到时候自然也是要沾光的。
于是三夫人周氏从善如流的道:“清景放心,我待阿棠自然是会像萱儿一般疼爱的,等你回来一定还你一个一模一样的妹妹。”
宋清景眼里的笑意终于认真了些,她对着三夫人周氏躬身行礼道:“清景谢过三叔母,等我回来一定给您准备一份大礼。”
听到这大礼,三夫人周氏面上的笑意也真切了许多,她连忙扶起宋清景,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清景不必多礼。”
宋清景和三夫人又寒暄了一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该登船了。
阿棠看着二哥哥冲她们挥手的样子,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三夫人见状搂了她过去安慰着,挥手示意宋清景别担心:“咱们棠儿不哭哦,你二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宋清景见状,狠了狠心,不再去看她们,转身进了船舱里面。
所有人都上了船,踏板被人收起,船帆跟着扬起,原本稳稳停靠着的船只也一点点向后退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一点船的影子,宋棠这才依依不舍坐上马车回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