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心情,阿棠上路了。她要去元都,她要找到大哥哥,还要替宋叔叔给他的家人送信。
大哥哥和宋叔叔都会保护你的,阿棠别害怕!
阿棠看着距离元都的漫漫长路,默默给自己打气道。
阿棠跟着逃难的队伍,混迹在人群中,晚上的时候才敢趁着夜色偷偷用大哥哥给的银两,谎称自己家人叫自己来买吃的。
买完吃的藏在胸口,趁着四下无人注意才敢偷偷咬一两口。
就这样阿棠倒也相安无事的到了元都城门口,可是城门紧闭,所有难民都进不去。
阿棠好不甘心,都到了这里为什么不可以!
她跟着难民们一起使劲敲打着城门:“放我们进去!官爷,求求您了!”
“走开!再过来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守城的士兵挥舞着棍棒,驱赶着想要继续敲门的难民。
众人被凶厉的士兵吓退,纷纷向后退去,不敢靠近城门。
“官爷,我是受冀州刺史大人所托,给他家人送信的,您就让我进去吧。”阿棠拿出手里的令牌对着士兵道。
“什么冀州刺史,冀州都被攻陷了!”士兵看也不看,不屑道。
“滚远点,别逼我动手!”阿棠被推倒在地。
难民哀嚎着:“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眼见着士兵没有一丝动容。众人歇下了想要进去的心。
还有门路的,只好带着一家人向别处找条生路。
实在没有门路的也只能留在这里,祈祷圣上开恩,放他们进去。
周围的难民等待了一两天,渐渐的受不住这连日的烈阳,只好哀叹着拖家带口的离开。
这城门口只有阿棠和几个年老体衰走不动路的老人被留下来等死。
阿棠坐在路边,受着炎炎烈日的灼烤,两日来滴水未进,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她脑袋昏沉,眼皮似是挂了几十斤铁一般沉重,她知道自己不能睡,睡过去就变成这路上无人注意的惨死饿殍。
半昏半醒间,她看到城门打开,一队骑着马的军士从城门里走出。
她听见守城士兵殷勤的问道:“大人此行要去何方?”
恍惚间,她听见那人回答:“受公子令,前往冀州接应刺史大人!”
“刺史!是宋叔叔!”阿棠暗淡的双眼,再度亮了起来,她就知道天无绝人之路。
于是她挣扎着爬到路中央,拿出怀中的书信和代表身份的令牌举起,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喊道:“我…知道…刺史大人…在哪?”
为首的兵士看向她,注意到他手里的令牌,那是只有宋家家主才有的身份象征。
他大惊,立刻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她的面前。
“大人现在何处?”兵士拿过玉佩,左右翻看,确定为真,急忙问道。
“在……冀……”阿棠没等说完,已经实在坚持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兵士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微弱,但有一息尚存,他松了一口气,家主的去向还未问得,她可不能死。
“把她带回府去,请个郎中好好照顾,务必不能让她死了,我去通知公子。”他把昏迷的阿棠交给手下的士兵道。
然后拿着书信和令牌,快马向城里奔去。
“公子,家主有消息了!这是从一个小姑娘手上得来的,她还说她知道家主在哪?”来人向宋清景禀报道。
同时将手里的书信和令牌呈上。
“父亲情况如何?”他起身接过令牌和书信,看着封面熟悉的笔迹,焦急的问道。
“这个属下暂时不知,那小姑娘还没说完就晕过去了!不过我检查过了应该没有性命危险。”
“她现在人在何处?我要见她!”宋清景问道。
“我让人把她送回府上去了。”
宋清景在下属的带领下来到临时安置阿棠的客房。
“她情况如何?何时能够醒来?”宋清景问到一旁候着的府医。
“小姑娘在烈日下暴晒,又连着许多天没有好好进食,身体亏空的厉害,需要好好进补,现下有些发热,我已经开了药,大概一两个时辰就会醒了。”府医答道。
宋清景点头,“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
众人应声,退出了房间。
众人一走,室内只剩下宋清景,他皱着眉打量着昏睡不醒的阿棠,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父亲怎么认识这样的小姑娘?”
床上的小姑娘不能回答,依旧昏睡着,脸上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宋清景抿了抿唇,伸出手放在了阿棠额头上。
很烫,灼人的烫。
宋清景眉毛拧了起来,这样烧下去可不行。
他唤人打来一盆凉水,将帕子浸湿,拧干,然后轻轻的敷在她的额头上。
正要抽回手,却被昏迷中的小姑娘一把握住。
宋清景一惊,条件反射往外一抽,手却被抓得更紧,小姑娘闭着眼,泪水簌簌而下。
昏迷中的小姑娘哭得无声无息,明明闭着眼,可面部每一个线条都显示出她的伤心,这种伤心在压抑无声中,格外被放大。
宋清景有些心软,最终没有动。
他任由小姑娘握着他的手无声的哭泣,听着她梦里的呓语。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宋清景的手都有些麻木,阿棠终于转了转眼珠,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她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有些茫然。
她动了动手,感受到手心的温暖,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死死的握住人家的手。
她的脸上染上一丝羞赫,连忙松开手,不知所措道:“我……我……不是……咳咳有意的。”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一着急便止不住的咳嗽。
“无妨。”宋清景放柔音量,安抚道。
“这里是哪里?”阿棠环顾四周,望向眼前俊雅的公子。
“是宋府,我父亲在哪里?他还活着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
他读了父亲的信,知道父亲他准备以身殉国。虽然早有准备,以父亲的性格绝不会苟且偷生,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可是他终究心存侥幸,希望父亲能活下来。
“宋叔叔…他被叛兵一剑穿心…死在了冀州。”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很好的官…他到最后还在担心我…可是…”阿棠痛苦的流泪,哽咽着说道。
“他现在在哪里?”宋清景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后一丝幻想破灭,无边的苦涩将他包围。
“在冀州城门口几里外的一个破庙前,我把宋叔叔葬在那里。”
阿棠说着眼里又浮现出宋叔叔惨死的样子以及叛兵狰狞的样子。
一种钝痛在她心里发酵,那种痛并不尖锐,却好似有了重量,压的她呼吸都跟着痛了起来。
她双手抱膝,沉默的抵抗着丝丝缕缕蔓延上心里的疼。
宋清景看着小姑娘痛苦的样子,他又何尝不痛呢!
他发誓必将手刃杀死父亲的乱臣贼子,还这天下一个太平。
虽然痛到极致,他还是强忍着,摸摸小姑娘的头,安慰道:“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们一起把父亲接回来。”
也许是此时的他们是同样的哀伤,他对这个小姑娘总有些难以言说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