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永安三年,幽州叛乱,齐太后携幼帝元棣,败走荆州。
叛军毫无人性,每攻破一座城池,血便流千里。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幸定北侯之子褚骁,率领亲兵骁龙军,大败幽州叛军,迎太后幼帝回元都,护幼帝重登皇位,改国号延元,寓意国祚绵延。
太后大喜,论功行赏,特封其为摄政王,加骠骑大将军头衔,在幼帝及冠前,由他代理朝政。
定北侯世子,摄政王褚骁,一时风头无两,无人能出其右。
延元四年,九月初五。
这日街上人头涌动,万人空巷,人群自发守在元都城门,迎接晋朝大英雄的归来。
这日正是摄政王清剿完西南叛军余孽,率领骁龙军班师回朝的日子。
宋府---
一青衣女婢,跨进“棠梨院”。
这“棠梨”二字是宋府二公子宋清景亲手拟定,所取不过一个雅意: 棠梨煎雪,岂不美哉!
但还有种说法,这是取小姐闺名的一棠字,再加上小姐最爱吃的梨。
于是取名“棠梨院”。
不过其意到底为何,或是两者兼有,倒不重要,只是有一点这“棠梨院"不管是题名还是院落,都是二公子宋清景亲手设计修建,他对妹妹的疼爱之情可见一斑。
青衣丫鬟继续向里走,穿过种满海棠花的院落,到内屋门口停下。
一粉衫丫鬟笑意盈盈的迎上来:“青玉姐姐来了,可是二公子找我们姑娘有事?”
“正是,今日是摄政王得胜归来的大日子,最是热闹了,我们公子吩咐我来问问三姑娘,可要一起去瞧瞧。”
“我们姑娘最爱热闹了,老早便准备去看呢?就是夏妈妈担心姑娘的安危,念叨着不让去,这下姑娘可要高兴了,我现在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姑娘去。”
粉衫丫鬟兴冲冲的跑进屋,对着梳妆镜前,正理鬓发的小姐禀告:“姑娘,二公子说要带您一起上街看摄政王班师回朝呢。”
话音刚落,铜镜前的女子转过身来,看向来人。
她面若粉桃,肤如凝脂,一张鹅蛋脸最是温润柔和,却偏偏长了一双桃花眼,眼尾上勾,尚显稚嫩的脸上硬是多出一丝魅惑,可想而知,假以时日,她定能成为这元都,出类拔萃的绝色佳人。
宋棠惊喜道:“真的吗?去告诉二哥哥,我定是要去的,让他等等我。”
“是,姑娘,我这就告诉青玉姐姐去。”
宋棠闻言站起身,看向窗外,只见一抹熟悉的绿影,她问道:“青玉来了吗?”
“是,姑娘,是青玉姐姐替二公子来转告的。”
“玲珑你去替我送送青玉。”
粉衫丫鬟应到:“是,姑娘。”
玲珑应声领着青玉向外走去,宋棠忙不迭的拿出首饰盒,思考着今日的装扮。
见玲珑回来,阿棠对着她道:“玲珑,快再替我再整理一下发髻, 可不能让哥哥久等。”
“二公子自是什么时候都等的及的,怕是姑娘急着去见我晋朝的大英雄吧!”
玲珑一边替阿棠整理发髻,一边打趣道。
“玲珑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连我都敢打趣了。”
宋棠粉脸含威,似是怒了。
玲珑吐吐舌头,小姐最是心善不过,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罚人呢?
收拾打扮停当,主仆二人穿过曲折回旋的长廊,到了大门口。
宋棠款款走出,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外,她眼前一亮,加快速度向门外走去。
行至一半,就见马车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里面的人掀开轿帘,探出半个身子。
他慢慢下了马车。
公子一身白色袍服,一头墨发轻轻挽起,整个人如极北的寒霜一样冰冷,即使炽热的阳光在洒满他的全身,那极冷清淡漠的气息也未曾消过分毫。
不过当他看向正向他缓步而来的明艳女孩儿时,那清冷疏离的眼里还是多了一抹温和。
宋棠走上前,对着公子俯身行礼:“二哥哥。”
他的声音一如他人一样清冷,不过那句“棠儿”总是能听出一抹柔和的。
这世上能让二公子这么清冷的一个人柔和下来的大概也只有姑娘了吧!
玲珑看着前方亲自扶着宋棠上马车的宋清景,暗暗想到。
宋棠掀开帘子,看到街上行人如织,都向着城门方向涌去,她想他们应该都和自己一样在期待着他的归来。
宋棠轻笑一声,心里既期待又激动,她放下帘子,心下暗暗想到:不知他还能不能认得自己?
察觉到女孩儿的喜悦,宋清景睁开眼,问她:“出来一趟, 就这么开心吗?”
“嗯嗯,二哥哥,棠儿真的好开心啊!”
宋棠用力点头,大方表示喜悦,一点儿也没有淑女端庄的样子。
在二哥哥面前,她从来不需要伪装。
宋清景看着这样鲜活的宋棠,也并无觉得有何不妥,甚至被她的笑感染,他的嘴边也多了一抹笑容。
看着宋清景唇边的笑容,宋棠有一丝恍惚。
“二哥哥,你该多笑笑的,你笑起来就像极北的冰霜融化一样,让人觉得好温暖。”
对她的描述,宋清景有些不自然的收敛了笑容,揶揄反问宋棠道:“你可是见过雪?”
阿棠自小生活在南方,自然是从未见过雪的。
宋棠说不过他,只好转移注意力。
“二哥哥,我们到了吗?”看着马车停在一家酒楼前,宋棠问道。
“嗯,万福楼距离城门近,且它的雅间最适合登高望远了,你想看的都能一览无余。 ”
“可是听说万福楼的位置很难订的,我之前就派玲珑来过,可是掌柜说已经没位置了啊。”
“二哥哥是怎样订到的?”她有些疑惑的问道。
“万福楼的东家与我相识,请他帮我留的。”宋清景淡然的回答道。
“二哥哥真厉害,听说这掌柜最是神秘,二哥哥竟同他相识。”
宋棠双眼发亮,一脸崇拜的说,“世人说得对,这世上果然没有能难倒清景公子的事”
“嗯,我们上去吧!”宋清景含笑点头。
“真是一览无余,这万福楼天字一号雅间确实是元都最适合观景的地方。”
宋棠站在窗边,向下望去。
“既喜欢便常来。”宋清景走到窗边,对宋棠说。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玉珏,玉珏上刻着一个沈字,他将玉珏递给宋棠道:“此玉佩乃万福楼东家所送,拿着这块玉珏你就能随时来这里了。”
“不用了,二哥哥,看过一次便好了,不用经常来的,再说了我身为女子也不好经常出门,以后要是想来了二哥哥陪我来就好了啊!”
宋棠拒绝,没有接过玉珏。
“收着吧!以后可能没时间陪你常来了!”宋清景眼里流出一丝惆怅不舍。
他不容拒绝的将手里的玉珏放在了她的手上。
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宋棠不解地问:“二哥哥有什么事吗?为何不能再陪棠儿了?”
“改日再告诉你吧!”宋清景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她疑惑的眼睛, 最终还是没有为她解惑,只是道。
“好吧。 ”宋棠没再追问。
她转移视线看向楼下,人群开始移动自发开始向街道两侧走去,留出中间的街道。
“二哥哥,是摄政王要进城了吗?”宋棠看着低下的异动,询问道,不过视线还是紧紧的盯着街道。
“现在差不多午时三刻,应该是摄政王的军队要到了。”
宋棠闻言,心下一喜,已经五年了,终于又能见到他了。
正盼望间,人群突然爆发一阵欢呼:
“来了,他们回来了”
人们向前挤去,只为看看晋国大英雄的英姿。
“往后退,往后退”维持秩序的官兵抽出棍棒将人群赶至街道两侧。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整齐有力的马蹄声犹如鼓点一下下,踩在宋棠的心上。
有那么一瞬间宋棠眼前一片空白,世间万物都化为了虚无,她的眼里只能容下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
他穿着黑色山文铠甲,铠甲很贴身,龙吞口的腰带紧紧束在腰间,愈发显得身姿修长挺拔,肩披一件大红的的斗篷。
也许是宋棠的眼神太过炽热,骑着马的男人侧头望向了宋棠的方向,锐利的视线带着他本人浓重的威严一起向宋棠袭来,她捂住砰砰跳动的心脏,慌乱的低下头来不敢与他对视。
当宋棠终于收拾好心情,再抬头时,他已经转过了视线,他的目光直视前方,气势凛然,无人敢接近。
不过这凛然的气势倒是没能阻挡元都女子的爱慕之情,毕竟这样一位位高权重,长相俊朗,魅力不凡的男子不就是闺秀们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吗?
于是无数只白嫩的手伸出,一朵朵鲜花被抛出,落花如雨,沾一下将军的铠甲又匆匆落下,不过随后又是更多的鲜花、香囊、手帕向他袭去。
宋棠定定的看着骑队渐渐远去,直到最终只能看见点“骁龙” 二字的旗角,才移开目光。
骁龙军骑队渐渐远去,人群的沸腾却是没有停下,那声声:“骁龙军万岁!摄政王万岁!”响彻云霄。
宋棠关上雅间的窗户,想着刚刚的盛况,心下一阵怅然,不由的心情有些低落:他是如此的风华绝代,她如何能与之相偕?
察觉宋棠无端的失落,宋清景放下手里的书,问道:“怎么? 还没看够?”
“不是,二哥哥,我只是在想摄政王威仪不凡,该怎样的女子才能与他相配啊?”
不知不觉,宋棠竟将心里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过宋清景倒不觉有异,只以为是女子的好奇心罢了!
“倒是听说,太后有意将嘉阳公主嫁与他。”
“公主吗?”宋棠心下一窒,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宋清景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
“没事,可能是天气太热,有些中暑吧!”宋棠心不在焉的回答。
“今日日头太大,还是早点回府去好好休息。”宋清景观她脸色苍白,关心的说道。
怕她不愿回去,他保证道:“改天再带你出来,不急于一时。”
宋棠确实也没了游玩的心思,便回道:“嗯, 二哥哥,我们回去吧。”
马车上,宋棠静静的靠着车壁,闭上眼压下心里的酸涩。
看着静静的趴在车壁的宋棠,他掀开帘子轻声对着车夫吩咐:“赶车慢一点,稳一点。”
不过这些宋棠都没有察觉,她的思绪回到了五年以前,她第一次遇见他。
那时候他还不是摄政王褚骁,而是卫国公世子褚骁。
那时候他还远没有现在的气势凛然,也没有现在的重权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