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的小姐们

　　他们走到了有路灯的地方，鲜亮的发色在朦胧的灯光下格外耀眼。

　　蓝色的眸子里反射着路灯的光，青年侧头看他，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执着于殉情这个死法？”

　　鸢色的眸子里，倒影着神情平静的青年，就这么笑了起来，不是夸张的大笑，而是温和的浅笑，莫名衬得灯火都柔美些许。

　　中也看着他，又想掏手机拍照了。

　　不得不承认室友外表的迷惑性，特别是自己给他的红色风衣，衬得他好像夜晚的妖精。

　　他是那么想的，就那么做了，还换了两个角度拍。

　　上个让他这么拍的，还是他一个半路出道的哥哥。

　　见太宰盯着他，他大方的把手机递给了太宰“看你好看，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删掉。”

　　太宰接过手机，操作几下，便递了回去。

　　中也看了看，他手机里就那么几张照片，少了哪些一眼就知道。

　　贤治给他发的那张，还有“余晖太宰”，其他的两张都是刚才拍的，少了一张拍糊的。

　　太宰治知道，这个人没有一点其他目的，单纯欣赏好看的东西想保存下来罢了。

　　他自己照片少的可怜，不过也不在意这些，就准备回答中也的问题了。

　　这是一个，相较柔和的问题了，对方没有向他一样问那些糟心的过去，而是问了一个对他来说算得上不错的回忆。

　　“中也猜到我的出身了吧，就不多说了。我小时候，大概是七岁吧。家里有一个女仆，是个难得开明，并且漂亮爱笑的小姐。”

　　“她会为被严格控制饮食的我偷偷买路边的小吃，在所有人都休息的时候，悄悄在我的枕头下放一块糖。”

　　她没有正式的名字，她是被家里的仆人捡到的，大家都叫她小拾，太宰也是这样叫的。

　　甚至，在他这个无人关注的小少爷发高烧时，是小拾冒着被赶出去的风险通知他的父亲，之后连夜照顾他的也是小拾。

　　“她对我很照顾。后来，她到了年纪，攒够了钱，辞离的那个地方，她想嫁人了。”

　　七岁的小男孩很久没有见过她，但他清楚的记得，枕头底下的糖果有多么甜蜜，偷偷吃掉“垃圾食品”的时候有多么满足。

　　“再见她，是半年后。他嫁给了一名司机，她看起来很幸福，也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名字。”

　　小小的孩童，第一次认识到幸福的样子。他看着小拾，她穿的并不富贵，没有宝石绕身，没有精致的妆容，连头发都像以前般，一根灰色的普通皮筋扎着，可她脸上却带着笑容，小孩觉得，那种笑容比四季里，任何时候的鲜花都美。

　　“只是后来听说他们家因意外负债，并且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那时，他知道小拾发生了不好的事，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那时还是个，困与腐朽家族的废物。

　　“在我九岁那年，我途径一条河。河边围着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我挤进去，有两个人影站在桥梁上，然后跳了下去。所有人都在惊呼，却没有一个人报警。”

　　九岁的男孩知道，那样会死。可那时的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做。

　　“后来，尸体被打捞上来，我想凑过去看，被一个老警察拦住了。”

　　小男孩远远看着那张熟悉却苍白的脸，她不笑了，而是苍白死板的闭着双眼，再也没可能给他偷偷给他买糖，再也不会喂他“不健康的”小吃，也再也不会笑的比鲜花美丽了。

　　“我问那个老警察，‘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老警察告诉我，丈夫生了病，不是绝症，只是没钱治病，他们负债无力偿还，两个孩子，一个死于车祸，一个遭受霸凌自杀。”

　　那时他就想，为何苦难偏偏降临在拼劲全力好好生活的人身上?

　　偏生有些罪人，却长命百岁。

　　“他说，‘他们失去了钱财，失去了孩子，他们没有其他亲人，没有其他生路，他们什么都没有了。但，在一起死去的那一刻，他们无忧的拥有彼此，他们失去了一切，彼此间便是所有。所以，两人殉情时，他们拥有这世上最爱的一切。’”

　　“自打那时，我就觉得，殉情是最完美的死亡方式。”

　　中也摸了摸怀里脑袋歪来歪去看太宰的撞邪。

　　他抱着撞邪凑近一点太宰治“撞邪是不是要你抱？”

　　灯光下的豆豆眼亮晶晶的，黑色的羽毛也泛着光泽。

　　太宰拿手指戳了戳连喙都是黑色的鸡脑袋，又顺了揪了一下其黑色的羽尾羽。

　　“我才不要一只鸡的安慰。我不需要安慰。”

　　大公鸡黑色的脑袋再次埋在了中也的臂弯里，抖了抖被揪的羽毛，发出“喔——”一声不算响亮，甚至有些弱的鸡鸣声。

　　中也看着它，都看笑了“他很聪明的，不要总欺负它，人家还关心你吃饭不积极呢。”

　　把鸡放到地上，中也就要抬手摸摸身边人的头。

　　被抓住了。

　　中也看着太宰，看着他笑嘻嘻的问出第二个问题。

　　“呐，中也为什么总摸我的头发？”

　　中也盯着他看了一会，他们就在原地停了一会，又继续走。

　　“第一，因为你不排斥。”

　　太宰治从一开始就没有排斥过被中也摸头发，因为中也超出年龄的稳重成熟，还因为，中也能像个大人，能看穿小孩子想吃零食的心一样，看穿他的部分，又能像大人纵容孩子一般纵容他。

　　这是他压抑阴暗的童年没有的，是他也许渴望过却最终错过的。

　　“第二，因为我涉及的知识和经历的缘故，我的同理心还算正常，所以我会同情你，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词，那我会心疼你。”

　　无论是多么亲近的人，站在光明和黑暗里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就像飞鸟，不懂落叶的寂寥。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至少，比起其他人，他更能了解在黑暗的淤泥里，绝望窒息的感觉。

　　“第三，我很欣赏你，无论是智谋还是你敢于突破的勇气，再结合上一、二条。这些就是原因。”

　　中原中也喜欢美的事物，但不会为单纯的外表给出任何优待。

　　强大的脑力，自控力，几乎无时无刻的敏锐，理性与感性的共生，虽有不完美但却依旧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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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宰治正低头看吧嗒吧嗒走路的公鸡，用脚尖绊了一下撞邪，听了一通直球发言。

　　他自己其实并非不明白，和中也的回答几乎一样，询问这个问题，只为缓和气氛罢了，他知道，中也的答案一定能打破这些沉重的东西。

　　中也感觉小腿被轻轻撞了一下，是被绊的一歪的撞邪，动了动腿，把鸡扶了起来。

　　“换我问你了，除了那位小姐，你还有哪些印象良好的女性吗？特别是你年龄小的时候。”

　　中也决定切换问诊模式，了解这些也许能帮助这个黑泥精。

　　太宰治还想再去绊脚边的公鸡，被中也拦了下来。

　　“啊，有哦。是曾经的一个家庭教师，也是位美丽的小姐。”

　　那位小姐有着很高的学历，同样因为金钱原因来任职家教，但她却对不同阶级的小少爷十分用心。

　　“除了通常的科目，她还会教我一些人情世故，尽管她也是个没出校园多久的学生。会因为觉得我年纪小，而用游戏的方式手牵手的教学，会对我的每一点进步欣喜不以。”

　　那些被教授的，有些纯洁的人情事故，在太宰的那脑子里没呆多久，因为他很快就认识到，天真和善良，在这个世界，往往最是不幸。

　　他甚至恨过她一阵，尽管她已经死了。成长后的太宰回头才发现，那位老师只不过想把最美好的都捧到她的学生面前。

　　这甚至导致了，芥川龙之介的不幸，当年的太宰还未真正成长起来，于是，他与那位温柔的老师背道而行。

　　“只不过，她同样死去了，死于一场冤案。资本的操作葬送了她。”

　　那时的太宰，年仅十岁，他能做的，不过是在老师墓前放上一朵白色百合，一朵像他的老师一样，洁白，却又迫于无法抵抗的力量死亡的百合。

　　中也思考了一阵子，太宰也就安安静静看脚边的大公鸡，没有再提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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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们终于想起是给鸡找窝的，在一家超市发现了一个草编的篮子，中间还用草编了个蝴蝶结，装鸡蛋用的。

　　中也试探性的在撞邪面前晃了晃草编篮子，想想这只鸡的智商，试探性开口问了一句“给你做窝愿意吗？”

　　撞邪歪歪脑袋，笑容得体的店员小姐姐，目睹了一个黑不拉几的公鸡迅速钻进草编篮子的画面。

　　大公鸡满意的抖抖翅膀，甚至小声发出“喔——喔——”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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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路上，太宰治提着一篮子鸡蛋，晃晃悠悠的看着抱着大黑公鸡的中也。

　　路灯下其脸色惨白，面目狰狞，红色的风衣诡异的飘起，随着身体的摆动，像极了索命的红衣厉鬼。

　　中也看着舍友幽怨的模样，镇定的告诉他“你的体力比我好，而且撞邪走太多路了跟着我们走的又太快，你又不愿意抱着它。”

　　看着太宰马上要耍赖蹲到地上，中也接着道“而且你累一点，方便我催眠。”

　　太宰治还是毫无形象的岔开腿蹲在了地上，中也就抱着大黑公鸡等在了他身边。

　　他就站在路边上，借着路灯看怀里的宠物抚摸了起来，一点也不打算催太宰。

　　过了十几分钟，太宰治自己站了起来，两个人继续走。

　　太宰治无事发生一般走在了中也前面，姿态闲散，步子却比之前快了些。

　　橘发的青年歪了下头，蓝色的眸子在黑夜里闪烁着微弱的亮光，向太宰刚经过的小巷，轻飘飘看了一眼。

　　当血液流出体外，并且已经在体外一段时间氧化，那么它会呈现暗红色，在黑夜里，可以如同毒蛇般完美藏匿。

　　如果，你不仔细去看的话。

　　是仇杀？不然怎么分尸成那个样子。

　　他没看到般走过那条巷子，直到几乎和前面的人并肩。

　　“太宰，我原本该是个警察。”

　　“可是，我曾经是个黑手党啊。”

　　保护这种东西，无论你给出多少理由，对方都不会肯轻易放弃。

作者鸡的嗅觉也是灵敏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