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州城的虞县,仍保留着水乡人该有的一切。民国十五年,彼时正月才过去,喜庆的氛围还未散去多少,孩童们相互追逐时总爱拿糖当赌注。粉墙黛瓦,飞檐翘角,这是大户人家的装扮。这城里就有个像样的大户人家。这家姓林,宅子是四进四出的院落,在这片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林家家大业大,名下庄子更是多,但仍秉持着读书勤学的风气。
林家虽在虞县受人敬仰,但这家人却一直有个心病。林家独子身体孱弱,恐不能担起大任。林家院子虽大,可人丁却是少。大房老爷主掌家中事,太太自诞下儿子后便身子虚弱。二房老爷原是个不开窍的,连夫人都是老太太硬逼着娶的。二老爷如今年岁已三十有五,却只有个七岁大的闺女。据说二老爷疼惜闺女,在大酒楼更是说过“此生一闺女足矣”这样的话。三老爷与太太是自由婚姻,太太足足躺了两天才生了个小胖闺女。三老爷不忍太太受累,曾公开表示不会再让太太生子。
而今林家独子林之纬疾病缠身,林家老太太听了青玉街张老道的话,觉着是该纳个孙媳妇冲冲喜了。
可林之纬身子这般的差,富贵人家自然不愿把心肝宝贝嫁过去。小门小户的姑娘呢,虽然愿意嫁过去,可这林家却也瞧不上。这可急坏了林老太太,恰是这张老道又新生一计。
这天,张老道登门拜访,家丁小孙赶忙进去通报。待老太太的贴身丫鬟素雁禀告了林老太太,林老太太忍不住对着素雁说道:“这张老道,又要耍甚么花样!上一回我信了他的话,如今却是愈发恼。”素雁一边为老太太梳头一边答道:“老太太莫恼他,他有甚么可值得您老人家恼的呢!兴许是他又有甚么好的心思了,该是来孝敬孝敬您了!”语毕,二人都笑了起来。老太太抿着嘴笑说:“就属你机灵会服侍我。”
张老道在家丁带领下进了廊,又在小丫鬟领着下进了偏厅。林老太太端坐在上头,他端着笑说道:“诶,老太太,几日不见,您是愈发精神了!”老太太微微蹙眉,啐道:“老滑头,你说你,不在家里头带小孙子,非要出来耍聪明。这次又是想骗我些甚么?”
张老道赶紧摆摆手,故作正经说道:“老太太可别冤枉了我。我虽然中年娶妻生子,可我这道行可不因这事而浅啊!我在您这里办事好歹也有三十年啦!”
“好好好,就当我错怪了你。说说,这次是甚么好点子。”老太太不耐烦讲道。
张老道闻言一脸胸有成竹地讲道:“前几日您也相了几家小户的姑娘,我听说您一个都没看上。我这里头有个好人选,是我家那条街尾的唐家。以前也算是富裕人家,在虞县名声也不错。只是因为他家老爷去世的早,这才没落了。”
林老太太思虑了一小会儿,说道:“虽然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祖上好像还做过清朝的县官,算是户清流人家,教出来的闺女也不会差。就是不知,那姑娘是否有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