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梦

晨曦璀璨，浅浅地斜射进屋内，亦昏亦暗。低矮的木桌上摆着昨夜剩的清酒，桌面上的酒痕似还在四泻流淌。

小全早上好，四月一日。

小多早上好，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君寻早上好，小全小多。

同往常一般，他浅浅朝着小全小多的脸颊上各留下一吻。二人嘻嘻哈哈地打闹着，争论着四月一日先亲的谁。

外头阳光璀璨，仍是唤不醒内心的一片荒芜。昨夜的酒气未散尽，泪痕也在脸颊干涸。

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不舍。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重复了上万次的梦。

梦中，樱花树下侑子小姐与他紧紧相拥。

“我回来了，四月一日。”侑子小姐清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徜徉。

#四月一日君寻欢迎回来，侑子小姐……

还未等思念的话说出口。突然，怀中的人化作一只黑色凤尾蝶，毫不留恋地飞向高大的樱花树……

他语无伦次，眼泪纵横。

#四月一日君寻侑子小姐，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我帮助很多人实现了愿望，虽然刚开始我会把自己弄伤，但是我已经慢慢长大了。侑子小姐，求求你听我说……

他要挽留那只黑色凤尾蝶，却只抓到一片樱花瓣……

小全四月一日先亲的我。

小多昨天是我。

小全小多还在吵闹，他的意识渐渐清晰，分清了梦境与现实。 他抬起右手，指尖仿佛还留着侑子小姐的发丝柔软触觉。

指尖一片樱花瓣悠悠落下，停留在鼻尖。

失落充斥着胸腔。

小全是樱花开了呢。

小多侑子小姐最喜欢樱花了呢。

小多拿下樱花瓣。吹飞了它。看起来漫不经心。

小全樱花盛开的季节……那就吃樱花鲷鱼烧吧！

小全小多地去厨房准备着早饭。四月一日欣慰一笑，百年来，二人懂事了不少。

四月一日脱下睡袍，打开了侑子小姐昔日的衣柜。随手拿了一件白色的和服——那是侑子小姐消失时穿的那件。

小全主人，吃饭了。

四月一日站在樱花树下，抬头沐浴着温馨的香气。

自从他付出代价，他的身体就永远停留在了十九岁。依旧是瘦削的身骨，白净的学生脸庞，白色的和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不相称。

人间的四季在他这愿望店里依旧显变换着。

#四月一日君寻侑子小姐，小葵，百目鬼，小羽……

他独自念叨着。回忆起百年前在樱花树下那群人，可惜现在只余他一人在这世上……

有时活着比死亡更加令人作呕……

此时他手中莫名多了一朵樱花，粉粉嫩嫩。盎然春天来了。

小多吃饭了，吃饭了，吃饭了……

小全吃饭了，吃饭了……

二人快乐地转着圈圈，仿佛不问世事，不识人间哀乐的孩童。

他浅笑，摇了摇头。皆是易逝之人，可念不可追。

待他向餐桌前一坐，便听见外头有着敲门声“砰砰！”

原本嬉闹的全露多露里面严肃，一左一右打开了店门。

小全欢迎光临，能够实现愿望的商店。

小多请您向里面走。

世界上没有偶然，一切偶然都是必然。

四月一日将刚拿起的酒杯放下，低头随意理了理和服，将光洁的锁骨遮住。

#四月一日君寻请问您的愿望是什么？

小友您好，我是百目鬼友。我此次打扰万分抱歉，进入您的屋子是想请您帮助我找丢失的棒球的。

四月一日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陡然一转，瞪大了双眼，声音有些颤抖。

这孩子态度温驯，可眸子间带着淡淡的戾气，是清清楚楚的死鱼眼。可浑身都散发着令四月一日熟悉的气场。若单看面容，还有六七分女相。

猛然想起静的祖父百目鬼遥曾在梦中说，静从小身体就弱，常作女装当成女孩来养。

#四月一日君寻百目鬼家的孩子？

他想上前去摸摸头，却硬生生止住了欲望。

小友刚才我的棒球掉进了您的院子里，能帮助我找回来吗？

他的嗓音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带着百目鬼家的稳重感。

#四月一日君寻得即是舍。小舍小得，大舍大得。来到本店实现愿望的顾客都得支付相应代价。

小友您看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您需要的吗？

显然，作为世代与四月一日君寻交好的家族一子孙，小友暂时还不知道四月一日的身份。

#四月一日君寻哈哈。那……便在找到球之后陪我玩上几局吧。

说完，四月一日便像变戏法似的从腰后拿出一个棒球。

任何代价的价值都要与愿望相等，否则会受到反噬。

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水一尘都早已如他自身的血肉一般。多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知道。

小友啊！是它！

他满心欢喜接过球。见到同龄人，一时口无遮拦。

小友喂！呆子，咱们不是说出去打球的吗？走吧。

他的手伸得长长的，似要牵住四月一日的手。笑容虽是冷冷的，却依旧能打动人。

#四月一日君寻好……

只有百目鬼静才会叫他“喂”，只有静才唤过他“呆子”。自他逝世后，这是第一次听到。

#四月一日君寻是你回来了吗？是来接我的吗？

四月一日望着百目鬼友伸出的手发愣。

小友走吧！

百目鬼友一把握住了四月一日纤细的手腕，拉着他跑出屋子。

小全主人看起来很开心啊！

小多主人看起来很开心啊！

小全小全不能出去……

小多小多不能出去……

小全好羡慕啊……

小多好羡慕啊……

拖着略宽大的和服，四月一日的动作却极为轻快。轻快得像他现在的心情。

百余年前，巨大的代价让他的时间停止流动，却也让他无法离开店铺。连五月七日小羽和百目鬼静的婚礼，他都无法参加。只能一人在他们的新婚之夜，抱着请帖，喝了一夜酒……

四月一日攥紧了自己的衣领，窒息感让他确保眼前不是幻觉。

小友要出门了。准备好。

四月一日略迟疑，他怎么知道自己在顾虑能不能出店铺？

前面阳光刺眼，四月一日闭紧了双眼。双腿跟紧了小友的步伐。

小友出来了。

百目鬼友放开了手。四月一日睁开了双眼……